天只阴到半夜。子时，一勾弯月便出来了，夜空渐渐清明，四周的景色也辨得清了些。秦风已经戴上面具，换上龙裘，领着泰息他们往外城走去。步子稳重，表情严肃，真当有股帝王之风！泰息在心底暗想‘如果让风来当皇帝，兴许回比我适合得多吧。’

然而刚转过外廷便遇上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皇兄？这么晚了去哪里啊？”一声低语如和弦之音，好听熟悉，但叫人厌恶。是泰息同父异母的四皇弟——泰泯。从出生起，他和泰息之间的关系便犹如仇敌，因为他的母亲。

“泯弟，这么晚了，你又去哪啊？”秦风装着泰息的口音反问，音色上虽有些不同，但也没多大区别。

“皇兄今日是受寒了？音色比平日里重了许多。”显然泰泯听出来了，一副阴险的笑脸，故作关心。

好在秦风是个机敏的人，反应地很自然“是啊，今日来阴晴不定，偶感风寒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那，你在这干什么？”

“呵，方才和几位幕僚一起谈诗，多喝了几杯，臣弟不胜酒力，因而出来吹吹风，清醒清醒。倒是皇兄，受了风寒还在这深更半夜的出来，当心龙体啊！”说完，又露出那卑贱阴险的笑容，是讽刺，还是挑衅？

“朕的身体当然是自己最清楚，不必泯弟费心了。”风说完便走，没给泰泯留下一点反驳的时间。这一点他倒是学泰息很像。因为他也知道泰泯是怎样一个人。

泰泯那一行人被丢在身后，尴尬与愤怒的表情反复在脸上变化，虽然泰息听不到什么，但是想得到泰泯必然在心底碎碎的咒骂着。

城门口的守将远远地看到泰息他们就跪下了，同时打开城门。秦风现在身上穿的服饰与带着的那张皮面具便是在整个王都最好的通行证。（只要是在镜都之内）

出了王城，在外的还环有一道外城。外城宽五里，环抱着王城。（王城与外城共同组成了镜都）

这里主要都是些作坊，大多是…做木器和瓷器的，主要供王城内使用。所以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匠人，同时还有驻守东西南北四门的常备军队。外城和帕斯湖就好比一道双保险，保证了王都的安全。

所以出了这高大的由铁水浇筑而成的王城只是第一步。

但是怎么说都已经顺利地闯过第一关了，泰息还是有压抑不住的兴奋。‘终于可以逃脱这牢笼了！’

然而走着走着，泰息渐渐地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立马打住：“等一下！雅儿。”

“嗯？怎么了哥哥，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泰雅也停了下来，回过头问泰息，其他人也陆续停下了脚步。

“你和离家那小子是约定在哪儿接头的？”

“这个……我没说！”泰雅一拍脑袋，恍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怎么办，要爬到城楼上去找吗？”

“东南西北各个城角跑一遍，你算算要多少时间？再说了，要是你能找到那么哨岗肯定也能发现，你以为离家的船会傻傻地等在水面上吗？肯定是等什么暗号之类的再浮上水面啊！”泰息好不来气地教训了泰雅一顿，说得她‘雅口无言’这孩子，总是做事只做一半，让泰息这个做哥哥的不省心。

泰息霎时间感觉那渴望已久的自由已随风而去。“得，回去洗洗睡吧。”

“我看不尽然。”秦风走过来笑着说“离家人应该在正东门等着。”

“你怎么知道？”泰息好奇的问。

“离家那小子知道我们的计划吧？”

“是啊是啊，我和哥哥讨论计划的时候他和云儿就在旁边。”泰雅抢着说。

“那么他也必须知道是我送你们出城的。而一个皇帝要做什么事会偷偷摸摸地跑到城墙上去吗？当然是真大光明地走正门了。”秦风解释了他的推理，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秦风公子说的不错，”这时候在一行人身后的那个侍女若云也做出补充“阿歌走的时候问过我要在哪里接我们？我说‘不知道’然后他说‘如果按计划来说应该在正东门吧。’他当时是想问二公主来的，可是皇上和二公主都急着去找秦风公子了，时辰上也来不及，阿歌就自己先走了。”

“那他是怎么出去的？”

“有公主的令牌和宫中侍卫的服饰。”

“那就去正东门看看吧。大不了，就不走了，以后也有机会嘛！”了解目的之后，一行人匆匆往正东门赶了。时间已经不多，卯时天就该亮了。泰息和泰雅都没有可戴的面具了，只想趁着夜色在众人之中混过去，如果天亮了，守卫就会发现有两个皇帝，那就完了！

赶到正东门前不远处，守城士兵也和王都门口的守卫一样齐齐跪下。

“皇上，您这是？”其中一名军衔较高的将领问道。

“朕知道，朕有要事，需派人出镜去打点，把城门打开！”秦风装着泰息的样子对那个士兵下令。

“是！”那士兵右手扣胸打了一个军礼，起身对城楼上一挥手，表示打开城门。

随着城门缓缓摇下，湛蓝的帕斯湖水泛着点点璘光映入泰息的眼帘。鹅毛般洁白而细长的弯月，倒映在泛着波浪的湖面上，随着柔波拉长，缩短。鱼儿跃出水面，又落入湖中，溅起如晶莹珍珠般的水华。很少看见，帕斯湖如此美丽的样子。

然而没有见到任何船只的影子，泰息不禁担心起来‘他们还没到？还是我们真的走错了？还是……’

“方才有看到船只开到正东门来吗？”没等泰息提出疑问，秦风就先开口了。

“回皇上，并无任何船只经过或停泊。”

“是吗？出去看看。”秦风表现得并不紧张，领着泰息他们往渡口走去。

‘哗！’刚出城门，便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下跃起，并伴随着巨大的浪花和隆隆的巨响。

“皇上小心！”门口那群守卫看到这一突发状况，立马拔剑拦在他们身前。

“不必担心，退下！”秦风呵斥一声，让那些守卫有些难以理解，依然提剑不动。

“这便是来接送他们的船只了。”

听到秦风的解释那群守卫才缓过神来，低下头表示失礼后便退下了。

舱门渐渐打开，腾出一阵热气，一个人影在热气蒸腾之中渐渐清晰，正是离家那小子！他快步走出舱外，然后向秦风跪下“皇上，草民已等候多时了。”然而他却把脸转向泰息和泰雅，露出浅浅的一笑，随即又低了下去。泰息暗笑道‘这小子，还挺机灵的。’

“好，起来吧。”秦风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泰息和泰雅，用命令的口吻说着“去吧，快点把事办完，速去速回！”

“是！”泰息和泰雅也象征性地回应了他。然而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是秦风现在能表现的最大的关心了。

他们走进那巨大的纺锤似的潜舟，舱口缓缓合上。泰息透过水镜看见秦风一直站在渡口，直到他的身形被水波荡漾地模糊。

……

“终于出来了！”泰雅表现得欢呼雀跃，在舱室里闹腾不停。

泰息笑看着她那既兴奋又开心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情也一样很舒畅。东瞧瞧，西转转，开始关注起这‘纺锤’的构造来。

刚拐过一个廊角便撞上一个人，正是离家那小子！

“皇上，受惊了！”他吓得立马跪下请罪，让泰息不知所措。显然他已经完全忘掉了皇帝这个身份了。

小顿了一会儿，泰息马上调整过来，对他笑笑又将他扶起“你叫离歌吧？那个……到了外面了也就不要叫我皇上了。我比较随意的，就叫我泰息吧。二公主也别叫了，称呼她泰雅好了，大家都是平民了嘛，是吧！”泰息拍着他的肩笑道。

“是，皇上。”他拱手一让，做出礼节让泰息额头顿时画下几道黑线。

“然而直呼皇上和公主名讳实在大逆不道，不如就称公子与小姐，如何？”

“呃，你这……”泰息叹了口气。算了，毕竟一个活生生的皇帝摆在面前，任随便一个平民都会难以适应吧。

不想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泰息马上把话题绕到‘纺锤’的构造上来。“那个离歌，我对你们家这纺锤很感兴趣，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好的。”他点了点头，领着泰息向仓头走去。

越往仓头走，空间就变得越小。到末端有一扇小铁门，打开铁门，里面是一个狭小的仓间。这里的各种机关，扳手看得泰息眼花缭乱。正中是一张案几和一把藤椅，案上放着一张大大的羊皮地图与一张复杂的图纸。地图上画着的不仅是云栖大陆，还有许多泰息在典库的书籍中都没有见过的地域。

“公子请看这里。”离歌指了指案上的图纸，示意泰息去看那张图。然后开始介绍。“这便是纺锤的全部构造了。”

“纺锤舟体采用整块摩天榉木料，采自临神山。陈年木径可宽达50尺，高百丈。其木质坚硬，牢固，且浸水后为悬浮木，不沉不浮实为制作纺锤的良材。舟体内部的许多部件也都是由摩天榉木料制作。

刨削成型后将其内部镂空就成了纺锤主体。舟体三分之二的部分置空作为沉浮仓，由湖水的排入排出来控制舟体沉浮。当然，排水装置为我离家家族机密，恕小民无理了。（泰息点点头表示理解）

舟尾是整舟最重要的动力系统，利用海外采集的鲸脂做燃料，把水炉里的水烧开以后产生大量蒸汽，推动螺桨转动，如果是渔舟的话还可以用来抛撒渔网或投射鱼叉，十分好用。至于转向则和普通船只没什么区别，都是通过定向舵来实现的。大致就是这样了。”

“哦！”泰息听得十分入神，这纺锤果然是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那，用于水域作战定能出奇制胜！“那空气那？这么长时间在水下不会闷死吗？”

“呵呵，”离歌微微一笑，“少爷还真是好学啊。这就要说摩天榉另一个神奇的地方了。在水里，它能自动吸收水中的空气并转移到木质内部，它的木质就像天然的筛子一样。当然，进气没有消耗快，隔一段时间还是要浮上水面换气的。”

“竟如此神奇！”泰息伏案看着那张精密的图纸叹为观止。摩天榉.纺锤，在典库的书籍中从未有过记载，泰息自以为典库中的经典已经包罗万象地囊括了云栖千千万万的事物，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哥哥，你在哪？”泰雅稚嫩的声音从舱室外传来，由远及近，泰息一抬头便看见她出现在了门口。

“哇！好厉害啊，这些都是什么呀？”泰雅一看到满舱室的机关，扳手也被惊呆了。好奇地要伸手去玩。

“小姐莫动！”离歌急忙上去阻止泰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些机关都是有特定功用的，万一弄错了会有危险的！”

泰雅立时停下，转过头面向离歌“小子！你在干什么？敢对本公主动手！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

“这个……”离歌一下子被唬住，立马放开了手，顿时不知所措。

“雅儿。”泰息开口为离歌脱身“你不要随意乱动，这里的机关用途你不清楚，会出事的。那个称呼也是我叫他改口的，我们已经在镜都外了，这个平民身份要尽早适应，知道么？”

“哦！”泰雅在泰息面前立刻就变得温柔起来，马上换上一副惹人怜的模样。

“天色还早，纺锤还有几日行程，公子和小姐可先去歇歇，养好了精神，等会我让云儿给公子和小姐准备早膳，可好？”

“嗯。”泰息也觉得有些困了，正好休息一会儿。

……

纺锤在前行中很平稳，卧舱里也装着水镜，透过水镜可以看到舱外的景色。

湛蓝的湖水，森林般的水草。各种形态和颜色的鱼儿来来往往，有些成群结队，有些则喜欢独游。湖底是漆黑得探也探不到，却隐约看到一两个巨大的黑影，仅仅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便隐没于漆黑的水底。远处的‘水中森林’中，闪着些明亮的光点，它们在水草间穿梭游动，又会是些什么奇异的物种呐？——这帕斯湖里的景致，总有一种神奇梦幻的美感，出逃者就在这一片梦幻中沉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