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幌的冬天人大部分是在家里出不去也不想出去,只能是在雪小或者雪暂时停下的时候才能出屋活动。其实应该这么说太阳是在密布的乌云缝隙中偶尔钻出头,其余时间都是在刮风下雪。萌萌上班了,家里只有我一人,站在屋里往外看,有人在走动,于是我也装扮好,秋衣秋裤毛衣毛裤棉衣棉裤,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后套上大衣戴上帽子手套登上靴子才敢出门。回身锁好门一步三晃的走上正路。房北边有一条东西向好长好长的花园小路,这是在雪化了,萌萌陪着我遛弯的时候这条路才展露尊容,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当地人堆的一道绵延数里的比一人高的雪墙。沿着这夹心的雪墙,往东走百十来米,就到了这一片住宅临界的边界了,走上河堤,往下看就能看见黑白相间的创成川。上到十来米的铁桥中间,转身向北,手扶在桥栏上,这也算是凭栏远望吧,我不是唐后主,满心的国破山河在,但是失业两年的我心情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深呼吸吧,自己调节,好在北海道的空气新鲜的能卖钱,喘口气就赚了,果然几口就跟冰棍化了一样的凉气进入肺叶再经由支气管融入血液之后,整个人都清爽了,肺里的脏空气出去了,新鲜空气进来了,就跟拉稀拉的肠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一样,那么痛苦,且心旷神怡。谁爱山河在不在吧,反正我压根没有山河,所以也管不了这么多。胡思乱想之际,一群鸭子从不远处由北向南游来。脚下的铁桥跨在这十来米宽的河道之上,桥面到水面估计有个三米来高,鸭子是能看的很真切的。两只绿头的公鸭子在头前引路,后面跟着两只母的,估计是家眷。河道里到处是白色的积雪,将水面分割成一条条弯曲的黑线。鸭子们自然也没有游成直线,它们一会停下把头伸进水里,一会又回头用黑色的喙扎进翅膀下,梳理自己的羽毛,高兴了仰头嘎嘎的叫两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天空里飘荡许久。鸭子们划过的水面,在它们身后泛起漏斗状的波纹,那波纹随着鸭子们的不断前行,一圈圈在身后散开。它们是这里的主人,它们不穿棉裤也不怕冷,饿不着也冻不着,没什么天敌也没什么烦心事。每天出来在这还能流水的创成川里游两圈,烦了就飞走。这就是它们生活的全部。本来南北向的河堤是可以走的,这也是在雪化了之后才知道的,但是当时也是一片积雪并没有路。我小心的缓慢挪步下铁桥,来到马路边,河边高大的一排杨树将河道和马路清晰分明的隔成了两列。这里的杨树很高,目测得有六七层楼高,因为是冬天上面没有叶子,密密压压的枝条每一条都死命的向天上钻,完全没有从侧面探出头的。我看了看脚下的路,因为有人走,虽然看出走的人不多,但还是在两米来宽的路面上踩出了一两条可以下脚的雪中小路。向北走吧,笔直的走,累了就调头,记住刚下来的さなえ桥,再傻也丢不了。一路向北,并没有离开有谁的季节,这里一直就是冬天,手里也没有方向盘,在用两只穿了雪地靴的脚向前行走。路的左侧比邻河道,右边是马路,路上间或有路过的车发出轰鸣,因为空旷,那发动机的轰鸣声也跟鸭子叫声一样,那么的嘹亮,响彻天际,车轮溅起的棕色黑色雪块飞溅到路上,我不敢太往路边走,怕弄一身芜秽。马路对面是矮小的店铺,抬眼望去,有书店,有超市,有加油站远处还有个黄色招牌,那招牌我是熟悉的,那是吉野家。好吧就把目标初步定在那里吧。数数红绿灯,大概有四个,每一段的间隔大概有三四百米,就这样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走下去,偶尔对面有人走过来,我就把口罩推上脸颊,不想给对面行人造成困扰,等错过身,我就摘掉。不过这里人真的稀少,当我走到吉野家的时候总共对面也没来两三个人。看了看表,这不长的路我竟然走了四十分钟,天上又开始飘雪花了,我抬头望向苍穹,雪花打着转的从不知道哪里慢慢的落下。重新把大衣的帽子扣在头顶,转身原路返回。这一路,灰色的天在头顶,白色的雪在脚下,四周飘散的各种声音,汽车的乌鸦的鸭子的红绿灯蜂鸣器的,都冻在空气中,然后打碎再飞向天空。
到家的时候车库门前的雪有被压翻的痕迹,我知道萌萌回来了。推门进屋,没等我打招呼,她就冲到了我的面前,一边给我掸雪一边略带埋怨的质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带手机万一丢了怎么办等等等等,这一幕好像在电视里经常看见。我心里乐了,我已经到了别人会认为我能走丢了的年岁和地步了,没准下次出门,她就会给我胸口缝个布条写上家庭住址以及她的联系方式。她把我拉进屋,看着我鼻子脸冻得通红,我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答她,只是无聊出去走走。她用手揉搓我的脸颊和鼻子,而我就势把脸扎在了她的怀里,用鼻子嗅她胸口的热气,像一直幼崽在寻找母亲的红润柔软的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