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常盼佳人归
江南正值烟花三月，柳絮翩飞，秦子岳卧在藤椅上，望着天空。小孙子秦敏珏在一旁折柳枝玩。秦家大院，到处都是柳树。秦子岳微微调整卧姿，慈爱地望了望身旁的小孙子，看见秦敏珏手里的柳枝，又不禁皱了皱眉。
“阿杰，过来”
阿杰是秦敏珏的乳名，阿杰之父是秦家大少秦雨泽，最受秦子岳疼爱。但整个秦镇的人都知道，秦雨泽并非长房嫡子，但这事说来话长，暂不提及。
小阿杰屁颠屁颠地跑向爷爷。秦子岳微微正坐，把阿杰抱在膝头。
秦子岳接过阿杰手里的柳枝，“阿杰，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种这满园的柳树么？”
阿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奶妈说这柳絮子到处飞扫着太麻烦”
秦子岳笑了笑“是啊，当初你太爷也这么说，还要将它们尽数砍去。但他年年砍，我年年栽，最后你太爷妥协了，这才留下这么些柳树。”
阿杰扭了扭身子咕哝着“为啥非要种这些树呢？”
秦子岳摸了一把胡子，“是为了记念一个人。”
阿杰睁大了眼睛，“爹爹同我说过，柳树有留人之意。爷爷，你想留住谁呢”
秦子岳眼睛一眯，说“是你的奶奶。”
阿杰挥着手臂“可是奶奶没说她要走啊？”
秦子岳将阿杰抱上藤椅，看着他圆圆的眼睛“阿杰还有一个奶奶，还有一个顶漂亮的奶奶，她最喜欢看这柳絮翻飞的样子。有一天，她抛下我与你父亲远去，再无消息，我种这些柳树，就是想招她回来。”
阿杰摸摸脑袋，“那另一个奶奶啥时候能回来哇？”
秦子岳摇了摇头“不知道，快啦，她不回来，我便去寻她……”
“诶呦，老爷，可找着您了，您在这柳园子可待了大半天了罢，老夫人着奴家来寻您。”
疾步赶来的是秦老夫人身边的翠红。
“知道了，你把小少爷带去少夫人那”
“是，老爷。”秦子岳把阿杰送到翠红怀里，阿杰闹着“爷爷，我不想去姨娘那，不去不去。”
秦子岳摸了摸阿杰的头，“乖，爷爷有事，你跟翠红去，不许胡闹”
秦子岳说罢，负手离开了柳园。阿杰在翠红怀里一阵踢脚，翠红招架不住道“小祖宗，安生些吧，仔细别摔着。”阿杰揪着翠红的头巾“翠红，你晓得阿杰的另一个奶奶不”翠红一听，脸色都变了，“小少爷你说什么胡话，这太夫人只有一个，可不敢再乱说！”阿杰疑惑地挠挠头。翠红抱着阿杰出了柳园，又不放心，又问阿杰道“小少爷，刚这话是谁教您的？”阿杰咧咧嘴“是爷爷告诉我的啊”翠红皱皱眉，没再说什么，直往秦雨泽院中走去。
江南这个时节，草长莺飞，花柳繁茂，烟雨朦胧，旖旎得不像人间。多年后回望，我想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哪怕是江南，也再不会有那样传奇的女子。秦镇，秦家，秦家人，也自不再会晓得，当年曾有一段情，在战火中摇曳，曾生过根，开过花，结过果。为了大义，她牺牲了爱情，牺牲了自己，终是保住了一方安宁。而那身处漩涡风云中的她，最爱柳树。秦家当时的少爷——秦子岳，自诩是那个最爱她的人。又是一个甲子，秦子岳与我，都已值耄耋之年，那个女子，仿佛柳絮般，飘散在江南烟雨中，如卵石沉入湖底，再难泛起阵阵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