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的压井
院子里的压井是和平房一块建成的。那时家里打水还是在村中心那口水井里打水,父亲觉得麻烦就想在院子里也打一口井来。
打井的师傅很早就来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来了就蹲在院子边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气笼罩在他四周,看不清容颜。后来又来了一个小伙子和他一起,人手不够的时候上工的工人都一起帮忙,师傅是附近的老手了,打出来的井几十年都用不坏。父亲留着中午吃饭,他也不留下,坚决要回去吃饭。
井打出来后,先出来的水是浑的还有许多的泥沙,需要用几天才会好。后来我用的时候这压井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压井的旁边种着一棵梨树,每到春上的时候梨花开的烂漫,扑鼻的香气老远就钻到鼻孔里来。蜜蜂在上面采蜜,“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压井就是在这棵梨树下怡然自得的矗立着。
早春时,母亲要去隔壁村上打面,我们俩就在这梨树下,压井旁淘麦子,压井长时间不用,水位会下降,就要饮水,用瓢在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一边压水一边往里添水这井水就从压井里出来了。压了半桶后就倒在大盆里,母亲从里屋掂出来两袋陈麦子,倒到大盆里出来一些,用大漏勺把干瘪的坏的麦子挑出来,我则是卖力的压着水。这水是温温的,我身上出了些汗,梨花有时掉到大盆里,有些倒霉的蜜蜂也会掉进去,母亲都一一的给舀出来,院子里一番忙碌的景象。
春天的井温水到了夏天就变成了冰水,成熟的西瓜泡到水缸里,过一会儿,就成了冰镇西瓜,一切开还是沙瓤的,吃到嘴里又凉又甜,西瓜的汁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舒爽的感觉让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农忙时节,父亲母亲在地里劳作,我在家就把厨房的水缸打满水,把放凉的白开水装到水瓶里送到地里去,但那时我还不会做饭。打水成了我不多下力气的活。
到了傍晚,在地里劳作的父母顺着小路回来了,一身泥的父亲站在井边我压水父亲就用毛巾清洗身上的泥土,潺潺流出的井水似乎拥有了力量,把这一天的辛劳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了。压井也有坏的时候,长期的使用,胶塞就会变形变薄,这样就会漏气了,水就压不出来了。隔天那个打井的师傅就来了,嘴里抽着烟,耳朵上还别了一根,老远我就能闻到这熟悉的味道,这情况都属于小毛病,不费时的就换好了。
但是有时也会吃这压井的亏,有次我和林元在压水的时候就打到了下巴,刚开始引水的时候,我本来想看看水引出了没有,手松的快了,结果不注意水井的把一下子就打到了我的下巴磕,痛的我哀嚎了半天,林元还在那没良心的笑,为此我俩还绝交了好几天。
后来压井旁边还种了许多的南瓜,用井水浇出来的南瓜又香又甜,有次家门口来了一个讨饭的人,乱蓬蓬的头发上面还有许多的树叶,到门口拍了门就在地上坐着,我开门看他坐在那问他是不是要吃饭,我拿着他烂了个边的碗一路小跑的跑到厨房告诉了母亲,母亲这时刚炒好了南瓜菜,给他盛了半碗南瓜菜还放了俩馍馍,我把饭递给他,他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双筷子就那样吃起来,我说你吃慢点,我去给你盛稀饭,等我端着稀饭出来他已经走远了。
等到我上二年级的时候,中午一溜小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厨房,用瓢舀出来一瓢水喝,那时的井水真是甘甜啊。二年级上完后就搬到城里住了,告别了家里的压井,那井水的甘甜再也没尝到过,烧出来饭,在后锅蒸出来的米吃起来再也没有那么香,喝了一次自来水就肚子痛了,也不敢直接喝生水了。
现在家乡的院子已经荒废,那棵梨树被砍掉了,压井也给填上了,站在曾经的小院子里有些恍惚,仿佛曾经的时光还在,这么小的一个院子承载了我多少的欢乐,时光荏苒,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