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0日 星期六 晴
妈妈偏爱小米,我想这绝对和冀中平原曾经盛产小米相关。
小时候,大米对我们来说是稀罕之物。城里人吃大米蒸饭,而我们吃的是妈妈蒸的小米饭。
那时候没有不粘锅,我不知道城里人的大米蒸饭如何做,只记得妈妈蒸小米饭的啰嗦。
把在水里投过的小米倒进咕咕翻滚的开水里,烧上几分钟,再将捞出的米摊到蒸馒头用的篦子上,大火蒸熟。
后来发现,小米做的蒸饭粒粒分明,远远不及大米饭绵软。
当然,我们日常都是把小米熬成粥,做成稀饭。
烧开水,把投过的米下锅。小米在锅里翻腾,伴随着一层米油沫子,米汤要溢出锅。把火关小,把沸腾降落,锅盖半斜,就这样熬着。时不时还要来看看,是不是米粥又要外泄。妈妈说熬开了锅,可以不用盖锅盖,锅沿上搭上两根筷子,即使米汤又升高但那筷子绝对不会被淹没。
熬小米粥也有讲究。
米不能放太多也不能放太少。太多,就会熬没了汤,做成了稠饭。太少,米粒沉于锅底,只能喝汤,最后捞点饭粒。
熬的时间不能太短。时间短,汤是汤,米是米,且米粒也不烂,喝到嘴里还有点扎。
妈妈说,好喝的小米粥熬的是时间。只有把小米熬进汤里,把水溶入米里,喝一口,既有汤也有米,这样的小米粥才算得上成功。
妈妈熬的小米粥,往往都不单纯。里面不是放面瓜、胡萝卜就是萝卜缨、小白菜、菠菜,最不济也会是几多豆,她说这样的做法,营养更全面。
有一年回老家,发现妈妈熬的小米粥过于黏稠,难道熬着熬着,失了水准?妈妈说,九十多岁的姥姥已吃不下太多的主食,一日三餐靠的就是这粥,它是姥姥的保命饭。每顿都是浓稠的小米饭,陪了姥姥五年。
所以,于妈妈而言,小米粥不只是口味香甜,还让她的妈妈多活了几年。
而今,大米已不再稀缺,可小米倒成了稀罕物。妈妈说,人们都忙于种经济作物,加上麻雀成群,种的越来越少。一度小米的价格攀升到5、6块一斤,远远高于大米的价位,可向来节俭的妈妈却依然衷心于它。
那年,爸爸把那块最好的水地腾了出来,种上了谷子。
于是那年暑假,我们仨纯粹长在了地里。谷穗未长满,成群的麻雀纷纷落下。我们做稻草人,她披着斗篷,在风中挥舞,可对麻雀的击退只管用了那半日。过后,好像麻雀识得了稻草人的真面目,再也不怕。我们大声吵吵着,从这头跑到那头,整整一个暑假。
可换来的不过是麻雀嘴下的两小口袋米。爸爸说,罢了吧,实在惹不起这麻雀。于是我们从种植又改成了购买。
每次回老家,妈妈总会找当年种小米的人家,即使花高价也会不眨眼地求来。她说,小米是属阳的,养胃,尤其当年的小米,营养都在里面里,要多吃。大米是属阴的,日常里可以接个短,凑合一顿还是可以的。
今年秋季回老家,惊喜地看到田里又有了成片的谷子地,沉甸甸、黄澄澄得谷穗笑弯了腰。
妈妈说,这两年新出的品种,麻雀啄会扎嘴,米价又高,村里的人就又开始了大面积种植。
真好!愿我们都能回到从前,都能得到小米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