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漆媚、小杨、梅子早早地便送孩子们去学校，虽然读的是幼儿班，但是和其他年级一样都是八点钟上课，从家里到学校至少要走四十分钟，所以他们七点就出发了。
广陌中心小学依山傍水，由四排建筑拼接成封闭的方形，正前方两层白墙黑瓦的楼房是寝室，楼上楼下分别住老师和学生，其他三排都是一层的红砖房，被当作教室、实验室、图书室和厨房。围起来的那片空地还算宽阔，虽然一个方形花圃占据了大部分面积，但走廊、过道和水沟布置得井井有条，厨房门前还挖了一口井、建了一个小水池和一台抽水泵。花圃外围种着一畦碧绿的兰花草，里边则精心栽培着各种花木，石蒜、水仙花、太阳花、圆形小灌木等等，现在是菊花开放的时节，白菊、黄菊、紫菊正在争艳。宿舍楼中间的大走廊安了一扇镂空的大铁门，这是师生们进出的唯一通道，门边贴墙挂着一块蓝底红字的木牌，用竖排的楷体写着“广陌中心小学”。大门前那块宽广的平地曾经是广陌乡的集市，学校在它的边上种了两排女桢树，建了个乒乓球桌，放了个灰溜溜的篮球架子，然后升起一面五星红旗，这里便成了操场。操场不远处就是那条在当地鼎鼎有名的大河。
幼儿班虽然是广陌中心小学设立的，但不属于义务教育的组成部分，加上学校的教室不够用，所以被安排在操场边靠近学生宿舍的一个单间里上课，这样幼儿班的学生连学校的大门都可以不用进了。漆媚和梅子她们把孩子送到教室外边时学校还没上课，但教室的门已经打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扎马尾的年轻女教师坐在黑板面前，有不少孩子在座位上端正地坐着，他们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学校，家长把他们送到这里，跟老师交代完后鼓励了他们几句就离开了。
这是孩子们自立的第一步，他们得同一大群陌生的人相处，放学后要自己回家。凤翔、雪儿、婷婷、静静进教室之前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要听老师的话啊”、“好好学习”、“放学后要四个人一起回家”这几句。在班上，他们四人的家离学校最远，妈妈们都有些担心，但她们已下定决心不来接他们，不单单因为家里有许多活儿要干，还因为她们希望而且也相信孩子们能自己回来。
中午十二点之后的那段时间对于漆媚她们四个来说真的相当难熬，孩子们十一点半下课，接下来的任何一分钟他们都有可能回来，于是她们就一分一秒地计算着，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梅子和兰香时不时跑到晒谷场上眺望远处的马路，看看有没有孩子们的身影。晒谷场前边是一大片农田，她们可以直视无碍，看到粮站和工区之间的岔路口。
终于，梅子第三次踏过木桥来到农田边上时，看到了那四个小屁孩，他们已经上了岔路，正在粮站背后的缓坡上缓缓移动。她连忙跑回去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兰香，两位母亲终于可以把心放下。漆媚和小杨担心的时间要长一些，上屋离学校更远，又没有一个可供眺望的地方，要是没有黄狗，孩子们到了梧桐树边她们也察觉不到。梅子给兰香报喜二十多分钟后，黄狗终于汪汪汪叫了起来，下边传来凤翔和雪儿呼唤小狗的声音，虽然妈妈们没像黄狗一样冲下去迎接孩子们，但是喜悦之情可不亚于那只小动物。
漆媚早已做好了一桌比较像样的饭菜等着凤翔，他似乎瞬间成了这个家的中心，家人的作息时间都因他而改变。已经十二点半，吃完午饭凤翔不能去床上睡午觉了，他得在两点之前赶到学校上课，放下碗筷在竹椅上坐了一会儿，爸爸妈妈便催他背上书包出发。雪儿的爸妈本来没打算对女儿这么严格，家里离学校这么远，迟到就迟到呗，可是漆媚和中青这么积极，他们也不甘落后，再说总不能让雪儿一个人去学校吧！凤翔和雪儿还得去下屋找婷婷和静静，然后一起出发，她俩的父母受漆媚和中青的影响小些，并不会催着孩子们去学校，所以她们四个人还是时常会迟到，尤其是下午的课。
去学校有两条路，穿过集市有一条偏僻的小路，是通往小学的捷径；另外还有一条大马路，平坦但路程要远些。白天，大部分学生会选择走小路，凤翔也是如此，但是通常他们到达集市的时候，附近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小路上不见一人。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加快脚步，可往往还是摆脱不了打个报告才能进教室的命运。
只有下午回家时他们才可以由着性子走，幼儿班不用上晚自习，他们也就不必赶时间。回家的路上到处是有趣的东西，灌木上长着各种野果，田野里是一垛垛金黄色的稻草，马路上经常会有小动物横穿而过……他们都要去招惹一番。通向虎山的马路向来人迹罕至，然而现在因为有了他们，每天夕阳西下之时，都会有一阵阵欢歌笑语在其间飘荡。
现在凤翔在家里的玩耍时间，只剩下晚饭前一小段，晚饭过后他就得乖乖地做作业，要么在饭桌上，要么在卧室的书桌上。爸爸妈妈一致要求他这么做，他也没有办法，在对儿子的教育方面漆媚和中青的态度出奇地统一。漆媚主要扮演监督者的角色，爸爸的话凤翔打从心底不愿意听，但妈妈的话却很有份量，正是因为漆媚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呆在屋里。张中青则亲自指导，手把手教他写阿拉伯数字和汉语拼音，虽然凤翔对他有点反感，但是不能否认他的教学有一定的效果。漆媚没上过学，有时她便跟着凤翔一起学习，她最喜欢叫凤翔念古诗或唱儿歌给她听。
幼儿班不评选三好学生，但老师会拿自己制作的小红花奖励表现出色的孩子，家长们只要看看自家孩子有没有得小红花，比其他孩子多还是少，就可以知道他们在学校的表现，一学期下来凤翔是班上拿小红花第二多的。
下 节 人儿何处归（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