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我们见面的次数,或许是所有朋友里面最频繁的,十几年来,我们从未断过联系。
从最初的不适应,各种尴尬和出丑,到最后渐渐的熟悉,我们学会了适应彼此。
可是她比我辈份大,她是我大姨妈。
明明我比她先来到这个世界上十几年,我却要叫她大姨妈。
惊吓
我第一次见到我大姨妈时,并不知道她是我大姨妈。被她吓得不轻。
那是初一升初二的暑假里的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正在老家的露天厕所蹲大号,低头一看,好多鲜红色的液体。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会不会死掉,突然莫名的悲伤。我蹲在那里,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随意翻过的健康教育小册子。直觉告诉我,应该去翻书。可是我已经吓得不敢动了。我用尽力气把我弟弟妹妹喊了过来,我说,你俩去找武小强借他的生物书给我拿过来。现在想来,我那时候真是个奇葩。
不一会,他们借来了初二的生物书。我就那样蹲在农村的露天厕所里,一页页翻着生物书。结果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突然有点失望。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人生第一次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后来,我找来很多手纸。我走起路来,像只企鹅。
晚上的时候妈妈和外婆从我奇怪的行为中发现了异常。最后我才将中午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然后被告知,那是我大姨妈。然后她们介绍我和我大姨妈认识,告诉我,以后我大姨妈还会来看我,并教我如何跟大姨妈相处。
没过几天大姨妈就消失了。我突然感觉行动自如,呼吸也顺畅许多。
大姨妈果然很麻烦,处处限制我的自由。从那之后,我就许愿,如果大姨妈不再来看我,我宁愿屁股上多长几块肉。
可后来大姨妈还是会来看我。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涂鸦
大姨妈来看我的时候,每次和我一起睡,都让我觉得特别不舒服。与其说是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不如说是怕她给我惹麻烦。
可是她还是给我惹了麻烦。
她趁我熟睡的时候在我的床单上涂了鸦。
后来她变本加厉,不仅在我的床单上作画,有时还会画到我的校服裤子上。这让我觉得很尴尬。课间操的时候,总会觉得有异样的眼光盯着我屁股上的涂鸦,窃窃私语。
因为大姨妈,我突然不喜欢做女生。
然后我学着男生的样子,大步流星的走路,剃成寸头,和男生一起打球,打热了跑去水房把头伸到水龙头下一冲,出来太阳一晒,头发就干了。
疼痛
刚开始大姨妈对我的态度还算可以。可她毕竟不是我妈,所以后来的相处,除了涂鸦的尴尬,还有疼痛。
大姨妈不待见我的时候,就使劲虐待我。不分时间场合。很多的时候,我只能忍气吞声。疼到冒冷汗,照样不敢吭声。在家的时候,我就缩成一团,试图以此减轻她对我的暴行。到后面不知不觉昏睡过去,醒来又是一阵疼痛。
那时候同学间流传着对付大姨妈的药。可我总觉得那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任由大姨妈虐待,也从不向药物屈服。
那时候的自己,也算是条汉子。真能忍。
愿望
我开始讨厌大姨妈。
因为她不仅虐待我,她的到来还让我的胸部开始增长。
那时候发育是件羞耻的事。有个同学因为穿了吊带背心,被一群女生嘲笑到哭。
然后我开始默默许愿,大姨妈不要来,胸部不要长,让我的屁股承受这一切,我宁愿所有的肉都长在屁股上。
后来我的愿望实现了三分之二,胸部确实没怎么长,屁股长了一堆肉,大姨妈还是会来看我。你看,老天是公平的,愿望只能一一交换。
现在想来真是蠢到家。
面包
后来知道除了卫生纸,还有种叫面包的神奇物种。此面包非彼面包。它不能吃。
此面包还有个通俗的名,叫姨妈巾。
买姨妈巾就跟做贼一样,心虚。
第一次,怀揣着两块钱和几毛零钱,跑到小卖部,是个男老板。
你买啥。买根辣条。
付钱闪人。心跳的咯噔咯噔。
跑了好几家超市,买了好几根辣条。眼看钱不够了,还好上天眷顾,遇到了女老板。
你买啥。我指了指姨妈巾的位置,紧张得说不出话。然后递过去两块钱。那一刻好漫长,空气让人几近窒息。
老板收了前,拿过一包姨妈巾,我迅速地接过去,藏到宽大的校服里,抱着姨妈巾往家跑。那一刻,空气不再是凝固的,它们开始跳跃。
习惯
就算我再怎么不喜欢大姨妈也改变不了她经常跑来看我的事实。
我只好学着接受这一现实。学着跟她相处,学着一点点去适应她。后来,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我们可以很好地相处。也能够默契地配合。偶尔她会闹脾气,虐待我。但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能和平共处。
这么多年来,我逐渐接受了大姨妈。
大姨妈,
也算是,我的一个老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