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宇
正月以里都是年,年味儿要到二月才散去。往前推,年味儿也不是在除夕之夜突然降临。同样有个积蓄过程。
上学时,学校通知放寒假那一刻起,第一丝年味儿就钻进了鼻子。那预示着不用每天上学,可以一直在外疯跑。在家门口的冰上想滑几个来回就滑几个来回,不用担心迟到。
除此之外,老妈还会带着我出去买一身新衣服。那是一年中唯一一次买衣服的机会,春夏秋我一直都穿着别人送的旧衣服。新衣服上面的樟脑球味道是我记忆中年味的一部分。
伴随着这个味道还有衣服烧焦的味道。确切地说,是烧焦的味道夹杂着火锅的香味。
我小时候,每年舅舅家都会有一个盛典,杀猪。日子就在过年的头几天。本来我的新衣服是要初一出去拜年才穿的,那天不知怎么,就穿去舅舅家参加杀猪盛典了。
杀猪的步骤很多:捆猪、接血、用开水烫猪毛、灌血肠等等。我最喜欢的还是大家都忙活完坐在桌上吃的那一个大火锅。扣肉、血肠、丸子、海带和干白菜装在一个大铜火锅里,中间填满了烧红的碳。
我穿着新衣服只顾着吃火锅里的肉,没看到来加碳的舅妈。一个转身,我的新衣服就被烧穿了几个窟窿。那时候起,这味道就永远地刻在了我对年味儿的记忆中。我有时闻到炮仗味儿还会条件反射似地想起那一年。
最能代表年味儿的声音必须是鞭炮声,震耳欲聋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初一早上出门,路两旁全是散落的鞭炮残骸,那味道久久不散。鞭炮味道是我记忆中最吵闹的年味儿。
每年出去拜年,一路上总能零零散散捡一大把哑火的小炮仗。因为捻子太短,我和小伙伴们把捡来的炮仗拼在一起,从中间掰断,倒出里面的火药,扔上去一根点燃的火柴。强光一闪而过,我们管这叫呲花。
最不愿提起的是拜年得到的压岁钱。那时老妈总是收走我所有的压岁钱,美其名曰帮我保管。我年纪小,信以为真。却没想到,现在长大了,根本就不好意思再跟老妈要回当初保管的压岁钱了。
过了初五,在大人看来,年就算过完了。在小孩心中,还有一件事没有到来,那就是元宵节。正月十五会有高跷队和烟花。
高跷秧歌队日上三竿时聚在一起,下午才慢慢散去。各式各样的人物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敲锣打鼓中排队走来走去,好不热闹。我那时最喜欢的人物是孙悟空和猪八戒,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戴着面具看不见真脸。
晚上各家各户会放好多烟花,有打在空中散落五颜六色的,也有发出悦耳声音最后照得整个夜空亮如白昼的。十五晚上是我上学前最快乐的一天。因为过了那晚,我就没什么期待了,只剩下对未完成的寒假作业的焦虑。
说的是正月以里都是年,对于上学的我来说,十五以里才是年。后来上班,在外漂泊,变成了初六以前才是年。年味儿也从火锅味儿、呲花味儿、炫目的烟花变成了只剩除夕夜的鞭炮味儿。
今年疫情,没有回家。吃着他乡的饺子,竟想念起以前觉得吵闹的鞭炮声音和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