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优秀的负担

说自己优秀,有点王婆卖瓜的感觉。不过放到小时候,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真不为过。因为不满四岁就登台表演快板轰动一时,搞得几乎多半个村子人都知道“谁谁谁家的姑娘”记性好这件事了。有一阵子,我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议论。为此,我感觉既羞涩又骄傲,还借这点小名气通过“说快板”到小卖铺换过糖果吃。

在幼儿园,我深得老师喜欢。

学东西,我记得很快。但凡老师讲过的,基本上都是一遍过。犹记得小班时,我曾给中班的哥哥姐姐们讲故事。老师抱着我,拿着画着插图的课本,她指着图图,我一幅一幅地讲,讲得还算流利。要知道,对于当时小班的我来说认那么多字并不容易。那个故事我至今还记得,叫《小蝌蚪找妈妈》。记忆如此清晰,是因为我清楚记得当时自己的无助与害怕,生怕自己念错,生怕因此被那么喜欢我的老师说一句——“真笨了啊,这也记不住!还记性好的,呵呵。”那次讲故事,我的声音还是抖的,应该也是从那时起,我特别害怕当众演讲时出错。还有一次,被老师调侃地问起:“你以后准备考啥学校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清华!”“为啥不考北大呀?”我脱口而出,“考上北大就白搭了呗!”我们的家乡话不如普通话标准,就是这个谐音的误会,引的老师们笑成一片!

当时的我们,特别羡慕学校广播的,那都是我们学校的佼佼者,有着优秀的成绩,同时也有着好听的声音。这个声音,每每到了上午课间做操完毕,就会准时出现。那个地方,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没成想,不久的后来,去到那个地方的美好愿望就实现了。有一次,老师带着小小的我,去到广播站找到那个帅气的小哥哥,让他安排我广播。战战兢兢的我实现了自己的第一次当广播员的小梦想。我也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了,想想就窃喜。

上小学后,我一样深得老师喜欢。

小学,我依旧保持着优秀的实力。在学习成绩方面,几乎每次都能拿到第一。对于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我也能积极参与并拿到相当不错的成绩。最期望的,还是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因为这是发奖状的日子,在所有家长的关注下,领到“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等这样的奖状是特别让人骄傲的一件事情。而且这一天我们可以开心的唱啊跳啊,我既当主持人,又领唱领跳,对于那时小小的我来说,忙得不亦乐乎,让我感觉自己特别重要,自我认同感应该就是在那个时期得到了强化。还有,每周一的国旗下讲话,我也成了被老师点名的常驻嘉宾,那个时候就几乎被全校同学认识了。除了学习和各项活动以外,在体育方面,我也一点不逊色他人。别看我是女生,老师还点名让我在大课间为大家喊操。别看小小身板,那可是蕴含了大大的能量。我还曾在校运会上,保持了一个骄人的成绩,三分钟双跃跳绳251个。当时计时快到了,为了躲过二百五这个不太好的数字,最后冲刺到了二百五十一,打破了当时学校最好的记录。

儿时的优秀,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烦恼。

因为成绩好,而常常被孤立。曾记得在二年级的时候,课间,我找其他同学玩,他们都拒绝让我参与游戏,理由是人够了,不再需要多余的人,当我默默的回到教室写作业时,被老师发现了端倪,问我咋不出去活动。我委屈地笑中带泪。再上课,老师就对所有的人说,“同学之间要相互学习帮助,在一起也要好好玩耍,不要相互排挤。”再后来,当我课间在教室默默看书或写作业时,同学就主动邀请我玩儿,还让我必须加入游戏,怕再被老师批评教育。

优秀也让我变得敏感,害怕失败,患得患失。从一年级开始,我的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第一名,从没有考过第二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别的同学家长的表扬,我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记忆很深刻的一件事,上三年级以后,自从语文加上了作文,拿满分是很难的,可是我四年级时语文竟然得了满百。而且我的作文还被当作范文,在全乡各个学校展示朗读。长此以往,我特别害怕自己考第二,生怕丢面子,可是这样我自己压力又好大。爸爸妈妈一直以我为傲,因为成绩优秀,所以他们无论开家长会还是参加活动,都感觉特别的有面儿,他们嘴里边总是说,要我努力学习,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上学。我深知父母的不易,所以逼着自己学习一定要认真努力,也要乖巧听话。“好学生”、“乖孩子”的标签压的我喘不过来气,我一直压抑着内心深处的叛逆。

终于有一次,在五年级的一次考试中,我考了第五名,等我拿到这样的成绩单,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转念我却暗暗窃喜,第一名终于不再是我的了,它终于不再压迫着我!我悻悻地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我以为他们会很生气,没成想他们抱怨了两句以后,转而却开始安慰我,告诉我们没有关系。“考试嘛,谁还没有个失误的时候,多多总结归纳,看看这次失误在哪里。虽然不是第一名,但是也要想开一点,争取下次努力努力再拿第一。”

说实话,我挺感动的,至少父母没有在精神上给我太大的压力。亲戚问到成绩的时候,也在惋惜为什么第一不是我?问我是不是骄傲啦?后来看我心情也不好,随后也来安慰我一下,这次没考第一没关系,下次努力就好啦。

这下我心里就释然了,原来,曾经的第一,都是考给别人看的。我要接纳自己的不完美,也要和那个充满压力的自我和解。当最后一次毕业考试的时候,我终于又考回了全乡第一,全县排名也靠前。

很感谢那个第五,让真实的我,更加的坦然。我无需过度关注别人对我的评价,也不用在乎别人贴给我的标签,只要做好自己,从容努力,把优秀活给自己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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