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语言

图片发自简书App

早上，听喜马拉雅，说起北方冬天的冷，作者叙述他父亲说:“狗日的个冷啊！就连院子里的老母鸡，都踮起鸡爪子走路。”可以想象北方是何等的的寒冷！
描述黑夜，人们常用“伸手不见五指”，在读意大利童话时，说“像乌鸦一样黑”——乌鸦不仅黑，还给人以神秘的气息，民间常说:听见乌鸦叫，常有不好事情发生，乌鸦给人以危险和恐惧的信号，这和黑夜多么相似！这比喻神了！
不光书籍里有好的语言，生活里也常有它光临。开学典礼，学生都拉在操场。时值夏末，太阳高悬，天闷热闷热，没有一丝风。有个学生热的不行，随口叫到:
热死了！
都快成了牛肉干！
背上可以煎鸡蛋了！
我一听，哇塞！这是个常常不交作业的家伙，居然说出这么生动、形象的话来。
就连翻译的外国文学里，也有好的语言。昨天抄写王道乾先生翻译的《情人》，用手机上网一搜，就开始抄写:
情人
　〔法国〕玛格丽特·杜拉斯
第一章
　我已经上了年纪，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个男人朝我走过来。他在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对我说：“我始终认识您。大家都说您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而我是想告诉您，依我看来，您现在比年轻的时候更漂亮，您从前那张少女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毁坏的容颜更使我喜欢。”
我常常忆起这个只有我自己还能回想起而从未向别人谈及的形象。它一直在那里，在那昔日的寂静之中，令我赞叹不止。这是所有形象中最使我惬意、也是我最熟悉、最为之心荡神驰的一个形象。
抄着抄着，凭自己多年阅读的语感，总觉得很别扭，这肯定不是道乾先生的译笔。
赶忙刹车，找到道乾先生的正宗译文:
致布鲁诺．努伊唐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个形象，我是时常想到的，这个形象，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这个形象，我却从来不曾说起。它就在那里，在无声无息之中，永远使人为之惊叹。在所有的形象之中，只有它让我感到自悦自喜，只有在它那里，我才认识自己，感到心醉神迷。
“第一章” 译为 “致布鲁诺．努伊唐”，带着浓浓的个人色彩，布鲁诺．努伊唐是谁？发生了什么故事？开头就给我们期待感、故事感，吸引我们读下去。
“我已经上了年纪”，译为“我已经上老了”，一股沧桑感扑面而来，前者就差远了。
比较第二段，无名译者又长又不顺口，显得冗长、拖沓，你看看道乾先生的译文:
“这个形象，我是时常想到的，这个形象，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这个形象，我却从来不曾说起。它就在那里，在无声无息之中，永远使人为之惊叹。在所有的形象之中，只有它让我感到自悦自喜，只有在它那里，我才认识自己，感到心醉神迷。”排比的句式，叙述简洁而口语化，既有气势，又饱含深情！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也正是我喜欢的文笔。难怪有作家收集道格拉斯不同版本的译文——我也沉迷于这种比较学习，简直是妙趣横生。
父亲是教授语文的，以前常对我说:年轻时，喜欢抄写华丽的句子，觉得那是好句子。到一定年龄，喜欢朴素有韵味的句子。
成家立业，经历过生活的历练，尝过酸甜苦辣之后，才明白:好的句子不会只光鲜亮丽，徒有其表，总是朴素的、在生活的滚水里经过淬炼，散发着真理的光芒。好的语言，总是有韵味，尤其是平淡有韵味的语言。就像吃菜，年轻时爱吃大鱼大肉，生猛海鲜，总是寻求刺激、鲜味，历经历练，才知清水煮鱼、萝卜白菜，方是美味，所谓大味至淡。

最后编辑于：2019.10.22 10:4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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