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东河自东向西缓缓而流,将两岸划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北岸是小镇,是闹市,是喧嚣的红尘烟土;南岸是乡村,是田园,是幽幽的青翠山林。
村里的人习惯把河的南岸称作南边河。那里有稻田,有菜地,有竹林,有茶园,有深处更深的山坞。从前,那里更是有许多忙忙碌碌的身影。而现在,耕地依旧,农民却越来越少。我的大舅,现在应该还是整个金字牌村为数不多的一个纯粹的农民。村里人习惯将舍弃的稻田借给大舅。而他总是不慌不忙,根据时节做好农事,尽一个老农民的本分,育苗,插秧,割稻。秋收过后,稻田空了。妈妈,婶婶等人就不约而同的将稻田“变装”成菜地,一人分上一块土地,种上青菜,萝卜,香菜等冬季蔬菜。
稻田的土,提前翻过,松软得很。妈妈把萝卜籽装在矿泉水瓶子里。她拿着锄头,挖起一铁锹土,露出一个坑,拿出两三粒萝卜籽,丢进坑里,再把土盖上,最后在埋着萝卜籽的土面上踩几下,把土踩结实。种子在落到土地里的一刹那,它就开始吸纳土地的能量了。土地的能量聚集在萝卜的身体里,促成萝卜秧苗的生长。夜以继日,结成新的萝卜。去岁秋天,天气炎热得有些异常。为了让刚出的萝卜秧苗顺利长成,每天清晨,妈妈都带着水桶去金东河提水。一瓢一瓢的甘霖落在这些幼小的嫩芽上。一垄萝卜苗浇到头,下面是泥土和汗水,上面是阳光和空气。
这样的劳作,结出的萝卜,味道自然是是甘厚醇厚的。这样的土地,长出来的粮食,吃下去是可以治病的。萝卜性凉,味甘,可以消食顺气,养胃极好。冬天手上生冻疮,冻疮未溃可用萝卜皮煎水重洗……
冬日里,白嫩嫩的萝卜长成了。儿子每次来他的外婆家,都缠着外婆去河边拔萝卜。儿子拔来了快乐,母亲收获了果实。我把洗净的萝卜带回祁门,交给公公做成美食。无论是小虾煨萝卜还是牛肉炖萝卜,亦或只是一盘普普通通的炒萝卜片,味道都特别鲜美。公公忍不住赞道,你妈妈种的萝卜就是比菜市场买来的好吃,味道就是不一样。
妈妈常说,冬天的萝卜只有种在稻田里,味道才会更好。稻田的土壤和菜地是不同的。我想,这是因为她用了一颗虔诚的心去对待土地,对待种子。那些种子承载了她对小外孙的爱与挂念,就有了灵性,就有了与世间能量的连接。它们最终长成了甘美的萝卜,满足了孩子心心念念的拔萝卜之旅……妈妈种的萝卜如此好吃,这都是因为,种植的人与种子、与土地、与爱一直都紧紧连接。
世间有序,万物有灵。当人们敬爱种子,种子便会实现人们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