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整日叨扰自己胸口的剑伤未愈,移榻住进揽月阁,他好像成了一个失去自理能力的人。
当然,作为太子殿下,前赴后继有无数婢女、宫人伺候他。
他本来毫不费力便可以过上饭来张开,衣来伸手、随心所欲的日子。
拿赵良娣来说,巴望着天天亲手为他穿衣,解带,喂饭,洗漱。只要他勾勾手指头。
可是,李承鄞偏不向赵良娣招揽。我猜李承鄞生怕赵良娣费力费神,累着身子。
所以,李承鄞有一点不舒服,脚下像装上哪吒的风火轮,急速跑到我的揽月阁里,闹着要我照顾他。
瞧,他李承鄞已经在我揽月阁养伤小半个月。好不容易送走了。没几天,时恩又来通报,说是太子殿下得风寒,非要再次移榻至揽月阁静养。
“李承鄞是怕把风寒传染给赵良娣吧!他这是想把风寒传染给我?”小枫举起茶台上一杯清茶,一口气吞下去。
好像那个杯里装着不是清茶,而是李承鄞。恨得生吞他,才有复仇的快感。
“太子妃,您慢点喝……小心呛着。”永娘提醒说。
“永娘,你说,李承鄞安得什么心?有病就往我这里跑。”
永娘侧立太子妃旁,窃喜。
“永娘,你还笑得出来?”小枫瘪嘴说,“李承鄞,我看他就是存心戏弄我,他那就是一个阴谋……”
小枫正在承恩殿里发着牢骚,永娘笑不搭腔,回道:“太子妃,太子殿下要来,婢子先去准备准备。”
转眼间,永娘退下。只留小枫和阿渡俩俩相望。
“阿渡,你说李承鄞他想干什么?刚养好伤,又来养病。早前的伤同我有关,我好生照顾他,也是合情合理的。现在,我又没招惹他,谁知道他在哪里受寒,有病待在他自己的寝殿养病,干嘛非跑到我这里来?”
阿渡摇摇头。
“阿渡,你说李承鄞有什么阴谋?”
阿渡先是摇摇头,迅速从腰间抽出那柄金错刀,目光犀利,做出一刀要宰了李承鄞的样子。
小枫见状说:“不用,不用……那还没到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阿渡收起刀,安静地站着,看着小枫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亥时。
李承鄞踏进揽月阁。
小枫已经睡下。李承鄞不让永娘叫醒太子妃,只是让她们退下去。不用伺候。
李承鄞轻步走向床榻,这个迷糊虫没心没肺,睡着。
“你明明知道我要来,就不能多等我一会?我怎么就这般不受你待见。”李承鄞对着熟睡的小枫抱怨道。
李承鄞动手脱去外衫。囫囵滚进被窝。
“被子给我一点。”李承鄞低语,发出最低的要求。
小枫有点意识,把被子挪了挪,腾出一角给李承鄞。
“算你有良心。”李承鄞抱着被子一角进入与小枫共同甜蜜的梦乡。
愿这样的甜蜜,一直甜蜜下去。
然而,甜蜜的梦里,也有苦涩的波澜。
对于李承鄞来说,当年他灭族丹蚩,欺骗小枫。而他对小枫的感情是真的。
否则,他有机会稳坐太子之位,为什么要陪小枫一起跳下忘川。
如果没有裴照固执地不放弃寻找,他和小枫早已命归黄泉。
可是,小枫不肯原谅他。如果小枫恢复记忆,如果小枫记起所有,他或将永远失去小枫。
清晨。阳光照进揽月阁。
小枫翻转身。迎面喷过来一阵热浪。
李承鄞均匀的呼吸声。
小枫望他。坦白说,我并不讨厌李承鄞,虽说李承鄞有时候确实令人生气。尤其当为了他心爱的赵瑟瑟,动不动就喊着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妃。
自从皇后被废黜后,李承鄞好像没再说这话。但是,对着赵瑟瑟,他还是要同我吵架。
李承鄞吵架时,凶得狠。两眼怒视,像要把我活吞一般。好歹我曲小枫也是见过世面的。堂堂西州九公主,才不惧怕他。
小枫正要用手指指他鼻尖,顺道出一下平日里的那股恶气,李承鄞咳嗽两声。
小枫收回手指,装睡。一会儿,未发现李承鄞有进一步的动作。小枫支起身来看他。
对,看的就是你李承鄞。
不得不说,李承鄞长得确实好看。五官清晰分明,透出难以阻挡的贵气和英气。他睡着,不同我吵架,不同我置气,也许我会喜欢他多一点。
其实,我是喜欢他的。只是更多的时候,我不敢喜欢他。因为李承鄞是属于赵瑟瑟的。
李承鄞不属于我。
想到此,小枫有些失落。“你应该去找你的赵瑟瑟。”
“小枫,你才是我一生所求。”
李承鄞突然睁开眼,把侧头偷看李承鄞的小枫吓一跳。
“你偷听我说话。”小枫说。
“谁偷听你说话?我没逼你说,是你自己要说给我听的。”李承鄞回道。
小枫道:“我说的是事实嘛。”
李承鄞接道:“我回答的也是事实啊。”
“李承鄞,你存心来祸害我的吧?你要把风寒传染给我,才是你所求吧。”
我的天。我的傻女人原来是这样想我的。李承鄞心底叹道。
李承鄞赤脚站在地上。他敞开双臂。
“你想干什么?”小枫问。
“你是我的妻,要伺候我穿衣。”
“就像你这样的男人,哪个女的碰上你,哪个女的倒霉。”
小枫爬下床,从衣架上一件一件替李承鄞穿上。
里外罩衫都穿戴整齐。缺了一条腰带。
“李承鄞,你的腰带呢?”小枫低头寻找。
李承鄞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问你呢,腰带呢?”小枫再问一遍。
李承鄞回:“我怎么知道,丢失在你的揽月阁,你得赔我一条腰带。”
小枫说:“我没拿你的腰带,我为什么要赔你一条?”
李承鄞回:“反正我不管,在你揽月阁丢的,就得你负责给我缝制新腰带。”
小枫疑惑:“为什么要我负责?”
李承鄞回:“你送裴照一条漂亮的护腕,我看见了。”
我的天。李承鄞吃的哪门子醋?多久以前的事了。
小枫狠狠瞅他一眼,叫来永娘,让时恩再去取一条来。
“那是裴将军救过我的命,我送他东西,纯属感谢。”
“我是你的夫君,怎么你就不能主动为夫君做一条新腰带呢?”
小枫低头,羞红脸。在西州,女子只有为心爱的男子才会做腰带呢。
李承鄞火上浇油,说了那件使小枫一想起来就害羞得想钻地缝的事。
“那时因我心急,扯断了你的衣带,可还是将功补过的,马上派时恩送你一条鸳鸯绦……”
“行了,行了,李承鄞,不许再提那事。我做一条赔你。”
李承鄞得意地笑了。系上时恩送过来的腰带,踩着胜利者的步伐,走出揽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