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是浓墨重重的涂抹过,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了。夜总是如此的漫长,冷风阵阵吹来,树的影子就如同鬼魅,张牙舞爪,乌鸦再吵,路灯也半死不活的。
一点点的声响就足以使他崩溃,害怕一点声响,张辰蜷缩在被窝里,屏住呼吸,全身的细胞紧绷着、紧紧的捂住耳朵,可还是传来了可怕的争吵声。
“酒,就别喝了以后就别喝酒了,也别和你三叔赌钱了,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母亲近乎哀求的说。
“给我闭嘴,天天的就知道叨叨。”满嘴的酒气喷涌而出,随手就将酒杯往母亲的头上砸了过去,很快,头上就有了一块醒目的红色。满嘴的酒气喷涌而出。
“你不要再去赌了,家里真的没钱了,孩子明年还怎么去上学也是问题。”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喊喊着。
“臭娘们,晦气的,我今天揍死你。”父亲操起门边的木棍,攥着母亲的头发,狠狠的打了下去,母亲求着他放手,无情的棍棒之后,一声声的闷哼声。
打得不起劲,便将屋里抽搐着的张辰从床上拽到地上拽了起来,劈头盖脸的打了起来。“啪”“啪啪”,东西也碎的满地,清脆而响亮。无论张辰与母亲怎样哀求,父亲依旧无动于衷,直到打累了,他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辰蜷缩在那个昏暗的角落,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只能听见自己和母亲轻微的呼吸声,还能证明他们彼此还活着。母亲的眼角湿润,却没有泪水流下来,眼角的青肿早已不允许眼泪的出现,就在深深的沟壑里一遍遍的干涸了因为泪早就流干了。夜依旧漫长,时间是一点一点的走。
一开始,村委会的妇女联还带人来劝过,可劝了也没有用,他照样喝酒打人,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管了。一到晚上,一阵阵的惨叫,却没有一个村民来拉架,都紧紧的关上门窗,不留一点空隙,任凭那惨叫声在凄凉的寒夜里渐渐无声。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再也无法忍受父亲的暴力,也无法面对她的儿子,内心的绝望已经到达了顶峰,再也无力挣扎了。
张辰害怕回家,他不想面对家里一日复一日的争吵,也不想看见狰狞如恶鬼般的父亲发酒疯。可如果他知道母亲已经绝望到这种地步,他宁愿一切如往常,母亲还活着。
转角,他看见家门口挤满了人,人们的眼神里有充满着可怜与无奈,还有些是路人冷漠的目光,朝着他恶狠狠的刺下去,伴随着小声的谈论。他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可总希望不是他所想的。
他随手拽下书包甩在一边,满地凌乱的书本,随风飞舞着的纸张。疯了似的冲进正屋,远远的看见那个男人依旧抱着酒瓶子,满脸的颓废,斜躺在台阶上,一语不发。当目光落在母亲身上时,只见满地是暗黑冰凉的血,一层层蜿蜒的覆盖满地是干了的血液,一大片,一大片的似乎要吞噬了他。一块块乌青近乎扭曲的胳膊上还有一道深褐色的口子,母亲割腕了。她的脸上似乎有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展不平的眉头,眼角那几道干涸的泪痕,嘴巴微微张开着,像有很多还未说完的话要出来了。
张辰就呆呆的站在那,眼神一点点空洞下去,似乎也是一个死人。他不知道那天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时间是一滴一滴的流逝着,很漫长,从未有过的漫长。
葬礼是小姨帮忙办的,很简单。草草的火葬了,便埋在了后山的山坳上,没有人来祭拜。能知晓身份的便只有这个木头雕刻的墓碑,剩下的就只有荒草与冷风的呼啸声作伴。
他依旧以酗酒和赌博过日子,对母亲的死熟视无睹,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输完了田地,便把房契拿出来赌,最后也输完了,催债的人就给了两天的期限让我们搬家。
“可哪里还有家?”张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只剩下三两的家具和满墙有放过家具的痕迹。寒冷的露水侵袭着他的身体,混杂着那不知从何传来的痛感,麻木的神经在抽搐着。一次次的深度昏迷,又一次次在噩梦中惊醒。
天比往常更昏暗,那个男人依旧是醉酒回来的,嘴里还一直在骂着。魔爪又伸向了张辰,他抓住角落的张辰使劲往地上一摔,是很用力地一摔,尾椎直接就到地上了,只听见“咔擦”一声,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腿没有知觉了,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声拳打脚踢的闷哼声。
张辰没有流泪,从母亲去世的那刻,泪水就已经随母亲埋在了坟墓里。
空气中混杂着尘土与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身上的伤痛已经渐渐麻痹,已不知是新伤还是旧痛,刚结痂的伤口又再次裂开,反复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已无力承担着所有。
直到深夜打累了才停手,他依旧躺着就睡着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张辰看着满地的酒瓶碎渣,他用伤痕累累的手紧紧的握着那玻璃,就那样紧紧的握着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在做着一个决定。
父亲的拳打脚踢过后已经不在有任何的痛感,眼前只有父亲与母亲无休止的吵架声,还有父亲对母亲与我惨无人道的拳打脚踢无休止的摔东西声,最后,画面停留在了母亲的死状上,鲜红的血液淹没了他,痛楚涌上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凄凉,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侵袭上来,手里的玻璃碎片已被血泊包围。
他依靠着后背的力量,站了起来,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却没有一丝胆怯的意思。从来没有的清晰与勇气,双手牢牢的抓着玻璃,朝着那个男人的大动脉恶狠狠的扎进去,再从血肉中迅速的抽离出来,随即鲜血喷涌而出。只听见一声惨叫,昏黄的灯在摇晃,夜似乎从那刻起不在漫长了。
他的眼里没有害怕,也没有绝望,而是淡然,嘴角竟有一丝上扬。最后血红的液体包围了他,也不知是谁的,他就那样安静的躺在了那,再也没有醒......陷入了无尽的夜晚。
月光安静,虫鸣依旧,村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地上的血迹已被擦去。偶有一阵风,将开着的窗子“啪”的一声关上,树杈上的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