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天,你就下山去吧,从明天开始,你就是金城都督的养女慕琦,他会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
须发皆白的老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慕琦,听起来似乎不错,像个棋子的名字。
有了新名字的她冷笑一声,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没有任何情绪,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来接她的车马就安静地等在山下,山路崎岖,想必来人也是懒怠上来走上那么一趟的。
“小姐,请上车。”
来接人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话不多,一脸严肃,仿佛是一尊无情的木偶,除了这句冰冷的开场白,全程没有任何一句话。
慕琦安静地坐在装饰豪华的马车里头,淡淡地打量着四周。
说实话,这样豪华的马车,她是第一次见。
也是,作为一颗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自然不会在被送出去的时候薄待,至少该有的排面不可少。
现在她的身份是金城都督府中最小的一位小姐,因为身体不好,从小就被送到郊外的尼姑庵堂养着,直到十五岁才被接回府里。
马车走得很慢,雪路难行,稳妥才是最要紧的。
而稳妥二字,也是自己进府听到的最多的两个字。
不止是礼教嬷嬷,几乎所有人都在强调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必须温文尔雅,举止端庄。
听伺候她的丫鬟说,自己的亲事已经定下,嫁的是从二品大员,姓沈,单名一个忧,虽年过四旬,但听人说是个美男子。
当然,这些都是听说,到底是不是美男子也有待证实,不过对于慕琦而言,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别说外貌如何,就算对方是个残废,自己也得嫁。
婚期定在来年三月,一个据说十分吉利的日子。
虽说是个续弦,但怎么说呢,这个沈忧还是很大方的,该给的聘礼一分不少,符合她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份,各色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伴着唱礼人那抑扬顿挫,一板一眼的唱礼声,流水一样的进了自己的阁楼。
就在同一天,名义上是爹,但实际上却是同为棋子的男人将自己叫了过去,屏退左右之后,冷着一张脸,将一叠厚重的纸放在了自己面前。
慕琦匆匆扫了一眼,上头用十分工整的簪花小楷写满了字,密密麻麻,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内容,不过,多年的被刻意培训过的经验告诉她,这些纸上记录着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果然,下一刻,一脸严肃的男人开了口:“这些东西你仔细记下,然后烧掉,人我已经找好,明天就会过来给你补习,等来年出嫁之后,能够用得到,你要记住,你的任务是收集证据,然后按照指令,及时送沈忧去见阎王。”
慕琦了然,点头答应。
临出门的时候,她再次被叫住。
慕琦扭过头,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记住,你是一颗棋子,对方是个老狐狸,千万不要动情,否则,你就会成为一颗废子,下场你该知道。”
他似乎很不放心,慕琦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大概他就不会这样担心,可偏偏自己是个女儿身。
不止是他,就连师傅,在教导她们的时候,也特意嘱咐她们这些女弟子们类似的话,似乎都带着偏见,似乎只要是女人,就容易为情所困,更会因此做出错误的选择,让自己失去价值,变成一颗废棋。
慕琦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只有女人才会动情似的,那些男人,就不会动情了?
不过虽然满腹牢骚,但谁让他偏偏比自己高上一级,不能反抗,只能服从。
且不说常年累月的洗脑下来,她们这些人早就看透了人世的险恶,就算没有这些经历,她也觉得男人都是差不多的,功名利禄,满眼虚伪,犹如烂泥一般,自己干嘛非要想不开,将自己往烂泥里头摔呢?
第二日,看着大厅里头站着的五六个女夫子,慕琦忍不住有些唏嘘,她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这两三个月里,会变得相当忙碌。
品茶、插花、女红、琴棋书画、厨艺甚至闺房里头的那点事,她都得一点一点学起,如何让一颗棋子成功接近猎物,大约就是根据对方的喜好,将自己一点一点塞进固定的模子里头。
好在,慕琦很聪明,终于在出嫁之前,让自己彻底脱胎换骨,成为另外一个模样。
看着镜子里头那张明媚的脸,主人满意地点头,双手扶住自己的肩膀,低声提醒:“这样的你,如果再笑一笑,会更好。”
闻言,慕琦没有说话,对着镜子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吉时到,迎亲队伍等在门外,盛装之下,慕琦安静地被人背在背上,在不明真相的宾客艳羡的目光中,坐上了花轿。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在完成一系列的仪式之后,新房里头就剩下新郎和自己,慕琦心无波澜,但是这并不符合一个初嫁新妇人的样子,于是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紧张与羞涩,一双纤白修长的手指微微绞这放在膝盖上的红帕,隔着盖头,就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紧张与不安。
揭开盖头,终于看清对方的长相,慕琦还是有些意外。
意外的是,媒婆和丫鬟没有欺骗自己,对方果然是个美男子,因保养得宜,看着只有三十出头,温文尔雅,风流倜傥。
老实说,这样的长相,要是光凭运气,还真不一定能轮到自己,毕竟这年头,看脸的姑娘多了去,面对这样一个人间极品,谁都愿意嫁他。
同样有些呆滞的,还有他。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慕琦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一闪而过的惊艳没能躲过慕琦的眼睛,可以肯定,对于自己的长相,他是满意并且为之惊艳的。
慕琦本就长得不俗,加上从小就被刻意培养,又针对他的喜好被精心包装,几乎可以说没有理由他会不喜欢。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慕琦忍不住勾起嘴角。
春宵一刻值千金,在慕琦刻意的迎合下,沈忧陷入了温柔乡。
按照规矩,新婚第二天,慕琦作为新妇,应该给公婆敬茶,但无奈公婆早逝,所以在这个府里,她就是除了丈夫之外,地位最高的人。
这样的局面,让慕琦很满意,除了那处阁楼,她哪里都去的。
婚后生活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每日除了处理府内事物,就是和那些贵妇们应酬玩乐,沈忧忙于公务,很少回家。
虽然很多时候,慕琦也会思考,对方到底是真忙还是因为自己这颗棋子在,所以刻意避开。
他不信任自己,显而易见。
面对来自主人的催促,慕琦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完成任务,否则……
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尽管自己多方注意,但还是无法阻止孩子的到来。
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孩子不会顺利来到这个世上。
作为一个棋子,口头上的忠诚并不能让人折服,药物控制效果最好。
那是一种红色的药丸,需要定期服用,而这些药丸被陪嫁过来的姑姑管着,即便没有她,慕琦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解脱,因为这药配制的方法,只有主人知道。
“你回来了。”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慕琦不禁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中,沈忧一向忙碌,哪怕休沐,也常常不在家,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怎么不叫我相公了?”
沈忧展开了双臂,慕琦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知情识趣地替他宽衣。
“只是有些惊讶,今日相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慕琦柔柔一笑,似乎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试探之意,幸好,自己察觉到了什么,将通讯的时间进行了更改,不然还真会被他发现端倪。
“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太舒服,连刘家举办的茶会都推了,我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提早回来陪陪你。”说话的时候,沈忧的语速永远都是平缓温和:“对了,今日管家说你的贴身丫鬟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怎么说?为什么不用吴大夫,他可是府里的老人了。”
慕琦微微咬牙,露出洁白的牙齿,似乎有些羞涩:“吴大夫到底是个男子,有些女人家的病状不好说,所以我让人请了女大夫,听说她在坊间颇有名望,许多官家太太都喜欢请她看病,想来也是个好的。”
沈忧也不生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无妨,既让你觉得好,就让她仔细给你调理着,对了,替我挑件方便些的常服吧,晚上陪你看灯去,很热闹。”
慕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现在早就过了元宵,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灯看呢?
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就算没有什么异常,但大夫说自己身体本就不适宜怀孕,街上人来人往,恐怕容易发生意外。
注意到对方的犹豫之色,沈忧温柔地抱住了她:“怎么,不想去?”
慕琦摇了摇头,反手抱住他的腰,低低笑了笑:“只是觉得做梦一样,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想着陪自家娘子去看灯。”
沈忧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慕琦的头:“傻丫头,我又不是恶霸人渣,陪自家夫人看个灯有什么奇怪的。”
既然要出门,那么自然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剩下的时间,慕琦忍不住开始张罗,出行的马车吃食,备用的衣裳等等,最后还是男人看不过去,直接将她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有些小,是那种最常见的青布帘子的马车,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坐在里头的会是一个从二品的文官。
除了车夫,就是他们夫妇两个。
“这是要微服出巡?”慕琦忍不住打趣他,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细心地替她在腰后垫了一个软和的枕头。
要不是自己的腹部还是平的,慕琦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情。
原本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却还没有子嗣,想来自己要是说了,对方肯定会将自己捧于手心。
但之前在府里头打听到的一些事情,让她改变了主意。
府里如今自己做主,一些老人虽然嘴巴严实,但架不住自己手段了得,软硬兼施,总算让自己撬开了对方的嘴巴。
这个男人的心,比自己想的还要狠。
其实他曾有过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如今都不在人世了,连同他们那苦命的娘亲一起,埋在黄土之中,与草木同朽。
大儿子活到了七岁,被仇家活活溺死,找到人的时候,太迟了,没能救回来。
二儿子幸运些,活到了十二岁,可惜不成器,花天酒地,和人家争风吃醋,过失打死了人,被远远的发配到了边境,至今身死未卜。
唯一一个女儿,倒是乖巧和顺,也定了一门好亲事,只可惜得了女儿痨,不到十三岁就病死了。
皇上可怜他,也体恤他这些年为朝廷效力的苦劳,本想赦免二公子的罪,派出去的人都走到半路了,却被他派人拦了回来,说是男儿有错就得认,不能因为父亲有功就得到赦免。
于是这事只能就此作罢。
听府里头的老人说,二公子知道这事之后,来了书信,破口大骂,那死去兄妹和娘亲的情份要挟,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干脆断绝了关系。
听说那个孩子在边境过得辛苦,忍受不了,逃了出去,遇到马贼,估计凶多极少。
其实慕琦也不太想要,要是生下这个孩子,就算母子平安,对方也会选择去母留子。
她还年轻,这是笔划不来的生意。
马车走得很快,但是位置却距离闹市区越来越远,慕琦觉得奇怪,但是沈忧并不打算解释,她也就不再多问。
最后马车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口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里头倒是人声鼎沸,慕琦其实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何况面前的这些人衣着平平,一看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大人来了。”
许多孩子围了上来,态度亲热,显然他是来惯这里的。
“嗯,灯都准备好了吗?”沈忧温和一笑,没有计较这些孩子略有些脏污的手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伸手捞起一个年纪较小的,抱在怀里。
“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大人的夫人吗?”那孩子被他抱在怀里,也不怕人,好奇地用眼睛打量着站一旁边的慕琦,然后趁她不备,伸过头,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引得那些孩子一阵哄笑。
慕琦顿时有些呆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地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显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事情的她有些无所适从。
“好啦,梅生不要胡闹,再说那是我夫人,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我可不会手软。”沈忧将人放下,伸手牵住了慕琦的手:“跟我走,灯在后院呢。”
慕琦的手被他握着,温热从相交的双手传来,温热而柔软。
后院不大,但当慕琦踏进后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整个院子里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金鱼灯、莲花灯、白兔灯、龙凤灯以及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灯,足有五六十盏,整个院子灯光闪烁,各色灯火交相辉映。
“喜欢吗?”沈忧微笑着看着眼前人:“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被爹娘带着,最喜欢去看花灯。”
“嗯,喜欢,以前想必你也会带着夫人孩子去看灯的吧。
话一出口,慕琦有些后悔,沈忧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素贞是个好女人,他们也都是好孩子,我不是个好父亲。”
沈忧垂下眼眸,第一次,和她说起了从前的事情。
虽然之前在主人给自己的资料里头提过,但是从沈忧自己口中说出,还是第一次。
之前听府中下人说,自从家人出事,沈忧就对这些事情忌讳甚深,甚至不许别人议论,没想到今日倒是自己说了出来。
两人谈了很久,大部分时间是沈忧在说,慕琦在听。
自责、愧疚、但却不悔,沈忧对得起他的名字,忧国,忧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他的家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我应该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沈忧这话,慕琦不屑一顾,人人都说他是颗铜豌豆,砸不扁,锤不烂,连皇帝都敢直谏,为何会偏偏同意这门亲事?还不是为了主人手中的权利吗?
慕琦对主人的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说皇帝是一国之君,那么主人就是掌握实权的那一个,皇帝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只可惜,有心无力。
临走时,沈忧的荷包空了,出门的时候,慕琦亲眼见他往里头装了一张面额两百两的银票。
说是购买花灯的费用。
慕琦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为了能让对方心安理得接受接济的借口。
这种事情显然不止一次,沈忧虽然俸禄丰厚,但平时节俭,大半钱财都用来接济穷人。
“你是个好官。”
这句话,慕琦真心实意。
回家后的日子照旧,慕琦怀孕的事情没有瞒住,不仅沈忧知道了,连主人也知道了。
主人通过姑姑传信,让她务必好好保养,等彻底扳倒沈忧的时候,就是她恢复自由之时。
除了定期服用红丸,主人还给她带了一种新药,吃下去没有不舒服的反应,连外头请来的大夫都说,这药是十分珍贵的补药,对大人和孩子都好。
姑姑的话模棱两可,但是慕琦听懂了主人的真正意思,生下这个孩子,用他来对付沈忧,斩草除根,孩必死无疑,而自己这颗棋子如果听话,还有可能换得一个去子留母的结局。
她被姑姑看得严严实实,事无巨细,大到人情往来,小到衣食住行,慕琦根本没有机会让腹中的孩子出现什么意外。
而沈忧似乎也是真心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在家陪伴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眼看就要临盆,慕琦现在是骑虎难下。
很快就到了生产之日,替自己接生的人很是陌生,连姑姑都没有出现,沈忧亲自守在床头,将她所有的狼狈一一看在眼里,日升星落,经过一天一夜,终于让她生下一个男孩。
听到母子均安的消息,沈忧长长松了一口气。
慕琦被生产折磨得死去活来,撑着虚弱的身子,满眼忧伤。
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只怕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看着一脸不知愁滋味的孩子,慕琦心中五味杂陈。
事情比她预料的要来的更快,孩子满月的时候,一群士兵举着刀冲了进来。
慕琦抱着孩子躲在假山里头,但没多久就被找到,带到了主人面前。
没有抓到沈忧,主人气急败坏,将母子两人捆了,让人将她们母子挂到城门示众,并且扬言如果三日之内沈忧还不现身,就等着给她们收尸。
小小的婴儿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不要说三天,只怕今天都未必能够熬过。
沈忧不会现身。
慕琦笃定。
于是趁押着自己的士兵不注意,抱着孩子从墙头纵身跳下。
慕琦从小练武,轻功足以保证孩子的安全。
沈伯已经等在城楼之下,对沈忧衷心耿耿,有他在,孩子能够安全送到父亲身边。
士兵大约没料到这一幕,情急之下,举起弓箭就射。
慕琦怀中护着孩子,背上中了数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孩子交到双眼含泪的沈伯手中。
“让沈忧照顾好他儿子,做个好官,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慕琦一口血卡在喉咙,浓浓的血腥味冲入鼻腔:“我不怪他。”
看着逐渐消失的沈伯,慕琦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三年后,襄王制造的这场动乱结束两年,一身素衣的沈忧抱着儿子站在城墙上,看着日益繁荣的城市。
“爹,娘在哪?”三岁的孩子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指着一个年轻的妇人问他。
“你娘,是个好女子。”
面对儿子不依不饶的问话,沈忧垂下眼睛,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妇人。
相貌平平,粗布麻衣,无甚特别。
真是个傻女子,明明那天她什么都听到了,却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留在了府中。
有她们在,襄王的人专心搜索府中,无暇顾及其他,他才能顺利将那些依附自己的有用之才安全转移。
“放心。”
这是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
沈伯将孩子交给自己的时候,双目通红,不用问,他也知道了结局。
“爹,那我也要当个好官,然后娶一个像娘一样的好女子。”
孩子稚气的声音响起,沈忧欣慰一笑,抱着儿子转身走下城墙。
“好。”
等父子两人消失视野,年轻妇人垂下头,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一个是于朝廷有功,人人称颂的国之栋梁。
一个是死而复生,被人当成棋子培养的反派女子,虽关键时刻及时勒马,但是将功赎罪,并且为百姓群臣所接纳的幸运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沈忧心里只有国家,百姓,虽不在意虚名,但拥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只会让他为难。
沈忧在最开始的时候也疯狂地找过自己,扬言不见尸体绝不相信自己已经死去,但半年之后自己都没有主动现身,他知道自己躲着他,渐渐也就没有继续找她。
夫妻一场,大概他明白并且选择尊重自己的决定。
不愿意让他为难,所以选择相忘于江湖。
他可以继续高局朝堂,忧国忧民。
而自己也可以选择逍遥江湖,快活度日。
花叶永不见,对谁都好。
只不过慕琦猜测,沈忧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的灯火,还有因为钱都拿去接济穷人,没钱给自己买零嘴一脸窘迫地和车夫借钱的样子,她会记得一辈子。
“沈忧,你和儿子都要好好的,长命百岁,无病无忧。”
慕琦呐呐自语,话音刚落,蓦然反应过来,除了自己,谁还能听得见?
自嘲地扭过头,帽子上的轻纱随着她扭头的动作垂下,遮住眼眸中最后一丝不舍,利落上马,轻轻吆喝一声,骏马慢慢加快速度,终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