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骆闻舟煞有介事地抄了一份“家规”,在全体家庭成员面前大声朗读后,郑重其事地把它压在肥猫冰箱贴下钉在厨房最显眼的位置。
家规写得清楚明白——禁烟禁酒禁蛋黄派。
……然后就看见他顺手在冰箱顶捞了袋蛋黄派,撕了包装就往嘴里一叼,口中含糊一脸嘚瑟地逐字指给费渡看:“费事儿,看哈,这俩字,禁——酒——”
伤员拄拐吊着的那条腿突然抽筋了,牵扯着嘴角绷出一脸一言难尽。
“禁酒”俩字他认得,只是某人大概脱离群众久了,读不懂什么叫“禁蛋黄派”。
贴上家规的第一天,酒柜锁了。费渡刚出院,本没有小酌的计划,于是适应良好。倒是骆一锅趾高气扬地绕着他的拐闻了一圈,大毛尾巴在缠着绷带的脚踝上一甩一甩,夹着嗓子喵了一声,以一副“看我的”的姿态…去挠酒柜的门。它刚剪过指甲,爪子还是秃的,一阵实心物体撞击玻璃门的高频运动后,骆一锅终于偃旗息鼓,装作无事发生,优雅地移到冰箱门边,作礼尚往来状示意费渡去取箱顶半包蛋黄派。
费渡抱臂倚拐,眼睁睁看着它在玻璃门上贴了一大片猫毛,然后悬着一条腿对自己的活动能力进行了全面评估,十分爱莫能助:“你爹说了,禁烟禁酒,禁蛋黄派。”
“喵——”
想必是句脏话。
在社会主义大家长长期以来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淫威下,骆一锅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于是费渡某天下班回家刚开门就撞到这一幕——
上周新买的花瓶碎了一地,酒柜门开着,上次法式焗大虾剩的半瓶红酒光荣祭天,留个空瓶在木地板吱嘎吱地转,肥猫爪子到肚皮到尾巴全沾了酒,正扒着骆闻舟裤脚往上爬,骆闻舟左手半块蛋黄派,右手去拎它后颈皮,没顾得上擦掉嘴角的蛋糕渣,正打算先对骆一锅进行思想教育……
然后我们的锅大爷抖着毛,一个腾身,瞅准时机急转弯直奔蛋黄派而去……
最后它叼着半只蛋黄派抬头向费渡喵一声,喵得扬眉吐气,喵得同仇敌忾。
骆闻舟抬眼看见爱人,短暂地从恼羞成怒中抽离,向他走来,例行搜身,训练有素地把费渡从脖子摸到腰,最后俯身在人唇上盖了允许通行的章,从人手里抽走战利品——来自楼下花店的一枝修剪精美的向日葵。
“送你的,师兄,喜欢吗?”
“当然。”
骆闻舟弯腰捞起空酒瓶,向厨房走去。费渡换鞋放包,业务娴熟地把地上花瓶遗体扫到一边,蹲在地上擦酒渍。一回头正看见骆一锅蹲在茶几下的夹层里十分优雅地舔爪子,尾巴兢兢业业地开始施工,扫落夹层里不少坚果零食……似乎还有一盒烟。
烟盒薄薄落了层灰,少说也得有半年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骆闻舟的确好久没抽烟了。
“诶,费渡,放那儿不用收拾,一会儿我来。”声音从厨房传出。
腰系围裙的美男子抱着插花酒瓶从厨房出来,把向日葵安放在茶几上之前放烟灰缸的位置,“拜骆一锅所赐,焗虾是吃不成了,油焖虾,甭挑食。”
费渡早脱离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低级趣味:“你做的,都好。”
油烟机的嗡嗡作响,有阵阵香味从厨房传来。
肥猫冰箱贴下压着骆闻舟亲笔写下的家规——“禁烟禁酒禁蛋黄派”,白纸黑字下几个黑爪印是成员骆一锅的强烈谴责。
“家规显然执行得颇有成效——”费渡想,
“我在坑蒙拐骗中戒酒,骆一锅在强抢豪夺中戒蛋黄派。
骆闻舟默无声息地戒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