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对杨朱,妙!李、杨是树名,白、朱是颜色。
对当代中国人来说李白要比杨朱的名气大得多,但在他们各自生活的时代,杨朱的影响力完全不是诗仙李白可以比拟的。
《孟子 滕文公》里说“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于杨,即归墨。”可见在孟子生活的年代杨朱和墨子的思想才是主流,而此时的儒家还在推广期呢。
杨朱学说的核心就是“贵己”两个字,因为和道德经的“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颇有共通之处,被勉强归入道家一派。
杨朱说的“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倒也并不完全是愤世嫉俗,如果每个私权利都得到足够的尊重和保障,这确实是天下治矣。孟子对杨朱的批判常常是把“利己”两个字私自推演成“损人利己”,但损人就妨害了他人的利己,这显然不应该是杨朱的本意。
杨朱另一个故事是,禽子(墨子的学生)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应。这里杨朱的不回应是意味深长的,他并没有直白地说出那句后世一直扣在他头上的“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而只是沉默。也许他的忧虑并不是“一毛”,而是如果这个逻辑成立了,那么折一指利天下、斩一肢利天下乃至杀一人利天下是不是可取呢?对私权利的索求的边界又在哪里呢?
当然,现在对杨朱的责难或者解释都只能是假想,因为他的思想在动荡的战国可以成为显学,但在大一统的盛世就很难招到上层建筑的青睐了,秦皇焚书之后,杨朱流传下来的就只有片言只语了。
但,杨朱的贵己从人性上来说比墨翟的兼爱要本真得多,所以即使整体的学说没能流传下来,其影响力在民间始终没有断绝。在我看来,无情对里的李白就挺贵己的。
和诗圣杜甫的忧国忧民不同,诗仙基本上一辈子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在年轻时走不通科举时,他拜谒荆州长史韩朝宗时可以写出颇谄媚的“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后来终于有机会进京随皇伴驾了,一个不高兴了却“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安史之乱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算是数得着的黑暗时期,在杜甫眼里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白水暮东流,青山尤哭声”、“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军至”,但这在李白眼里倒是等待了大半生的建功立业的良机,诗人豪迈地吟出了“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豪迈是豪迈了,可惜李白不是高适,提笔写诗可以,带兵打仗是白给的。甚至他在政治敏感度上还不如王维,王维的一联“秋槐落叶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救了自己的命,而李白的这联诗几乎要了自己的命。李白所谓“南风”是指他选择投靠了永王李璘的藩王自立,而这招致了附逆的罪名、差点因此被问了斩,还好在郭子仪的求情之下被改判了流放夜郎(贵州)。后来因适逢大旱,天下大赦祈福得免,李白才有机会写下了最后的名篇“朝辞白帝彩云间”。
纵观李白的诗作,凸显自我意识的名句真是俯仰皆是的,“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不知道贵己的李白终于在民间的认可度还是胜过了兼爱的杜甫,这点会不会让杨朱觉得颇有点安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