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继业在肩上挎提着大提包,
领头走在不想和自己交流的儿子身前。
父子俩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行走在一九七二年正月初九,
塞北高原古城中清晨的人行道上。
秦民无语地看着自己前面的背影,
这个经过姥姥认证过的,
自己很是陌生的父亲。
一路是不断地变换调整着,
他自己脚下的行走方向,
让他的后背始终能够挡住自己的视线。
这个陌生的父亲,
一直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说,
这样做是在替自己遮挡住一些寒风。
秦民用两只手轮流替换着,
提拿着沉重的网兜,
走走停停,
没有丝毫的心情,
搭理他的这种傻乎乎的行为。
每当秦继业停下来等待自己,
秦民总是先站住,
紧紧地用双手环抱住网兜,
不留给秦继业开口,
再次提出来,
要帮助自己背网兜的机会。
秦民虽然累得满身是汗,
从棉帽子里冒出来的白色热汽,
让风顶回在脸上,
使得被冷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颊,
重新又感觉到了冰凉。
在秦民想要再次停下来歇缓一下时,
发现走在前面的陌生父亲回过头来,
朝着自己招了招手后,
挎着大提包扭身拐进了路边的一条胡同里。
此刻在秦民身边的大街上,
已是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自行车组成的洪流在马路上川流不息,
拨动自行车上的滚铃声鸣响不断。
秦民失去了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
在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环境里,
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了害怕。
咬咬牙,
将网兜倒换到了另一只手提着,
鼓起浑身力气向那个胡同口里赶去。
秦民拐进胡同里后,
见这个胡同的宽度,
足够容纳下三个大人,
宽松地并排着行走。
秦民提拽着半个身高的网兜走了几步,
感觉到了来自脚下的异常。
将网兜往右侧挪了挪,
腾开视线望向脚下才发现,
这个胡同里的地面没有一处是平坦的。
一堆堆几公分到二十多公分高的,
参差不齐的,
覆盖着黄白色的浮冰下的积雪。
在有些雪堆里,
偶尔还夹杂着黑灰色的炉渣。
这些由积雪夹杂着炉灰渣,
组成大大小小的小丘岭,
从胡同里的两侧,
每家每户门口的墙根边上,
堆积着延伸到了胡同的道路中间。
这些积雪堆在每日的中午会消融一些,
在每日的晚间又会重新冻结。
消融出来的水流收容了无数细碎的,
生活垃圾残留物,
衍生出来了一条冰凌与炉灰渣,
重叠覆盖着的冰层结构脆弱的,
蜿蜒曲折的小河川。
脚下稍不注意,
可能就会把脚陷入进小河川的污水里。
被冻结在积雪与炉灰渣堆表面,
闪烁着黄白色反光的冰层,
不注意踩上去,
会将鞋底给滑开,
导致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污秽的地上。
秦民为了保持视线不被网兜遮挡,
也怕网兜沾上污渍,
两手用力将网兜横托在胸前。
注意力集中地判断着落脚处,
不断地变换着落脚点的间距,
向着已经与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的,
那个陌生父亲的身影赶去。
秦民紧跟着父亲,
进到了巷子底的大门洞里。
蓬着顶的大门洞往里三米左右,
是一堵沟了砖缝的青砖墙。
秦民随着父亲向左转向后,
眼前一亮,
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整洁的院子里。
这是一处地面铺着青砖,
三间坐北朝南砖瓦结构的正房,
在正房的对面,
距离大约在五米开外是两间南房,
相比正房要低一些的平顶水泥房。
秦民正对着的东面,
是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后墙。
刚刚走出来的那个蓬着顶的门洞,
占用了一间南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