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结婚后的第二年,
公历一九六四年的冬天,
秦民幸运地来到了人世间。
在当时的年代规则下,
出生的孩子登记上户口,
是要跟随着母亲所在地的户口籍贯来落户的。
秦民的母亲是农村户口,
他的户口属性自然也就成为了农村户口。
秦民的户籍也就顺理成章地上在了,
秦民母亲的户籍所在地,
秦民姥姥家的山区农村。
秦民在完善幼儿生命的基础中,
度过了三岁时的生日。
生日蛋糕的香甜味,
诱引着秦民的弟弟在生日的当日夜晚,
迫不及待得匆匆忙忙地,
从秦民母亲的身体里跑了出来。
秦民父亲工作的单位,
分配给秦民家的是一间平房。
家里新添了一个弟弟变成四口之家后,
加上一位坐月子的孕妇需要特殊空间,
而秦民才是刚刚开始学习站立行走,
生活上还不能够自理。
家里的居住条件不但显得有些拥挤,
秦民的母亲才刚开始坐月子,
虚弱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同时来,
照看护理两个幼儿的生活起居。
一家子四口人,
一个孕妇两个幼儿,
依靠着秦民父亲一个人的工资收入,
只靠着秦民父亲一个人的城市户口,
有限的定额供应粮,
实在是难以维持最基本的营养所需。
秦民的母亲和秦民的父亲,
经过痛苦煎熬的商量后,
无奈之下,
决定把秦民寄养到秦民的姥姥家去。
秦民在懵盹的无知中,
被父亲连夜坐火车,
送回到了遥远山区的农村姥姥家。
离开了父母,
离开了喧嚣的大城市,
开始了在农村的童年生活。
秦民的姥姥在她度过的前半辈子,
共计生育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三个女儿早已都出嫁了,
秦民的母亲在三个女儿里是排行老三。
家里唯一的男孩,
排行老么的秦民舅舅,
也在去年结婚了。
因为在八里外的黄崖镇,
革命委员会里当脱产的文职书记员,
所以带着户口把家安到了黄崖镇。
秦民的姥姥家,
现在只剩下姥爷和姥姥老两口子了。
对于秦民这个外孙的到来,
老两口子是发自心灵的欢迎,
挂在老俩口子脸上的那由衷的笑容,
怎么也无法自如地收起来。
秦民的姥姥家居住的是一处典型的,
具有北方山村特色代表的家园。
是由三间坐北朝南的正上房,
两间坐西朝东的西厢房组成。
正上房的屋后面载种着香椿树。
西厢房的屋后载种着花椒树。
这些香料树,
成为了自家宅院与邻里间,
位于西面与北面的临界线。
正对着三间北屋的两棵枣树,
成为了住宅南面的门户。
院落的东面四分左右的自留地里,
分别种植着白萝卜与青菜。
在菜地的外缘,
杂乱地生长着的一排向日葵,
成为了与邻里间的隔离带。
每天早晨,
姥姥都会给三岁的秦民,
窝一颗荷包蛋。
每天的三顿饭,
都是花样繁多的软闷杂粮饭。
时不时得秦民还能吃上,
山葡萄,
山核桃,
山臻子。
住在隔壁村的大姨姨,
住在本村的二姨姨,
不时地支派着表姐表哥们,
给秦民这个小不点,
送来一些炒黄豆,
炒豌豆,煮大豆,
当零嘴。
眨眼间四年过去了,
七一年的冬天到来了,
秦民在姥姥家的七岁生日这天,
像往常一样收到了父母,
每年一封的来信和生日祝福。
唯一不同的是在今年的来信内容里,
提到了秦民的爷爷退休了,
用顶替就业岗位的工作指标做代价,
托关系把秦民从农村户口,
改变成为了城市户口。
秦民从今以后,
变成了法定的城市常住人口了,
有了定额的城市供应粮。
信中还提到,
在过完七二年的春节后,
秦民的父亲会来秦民的姥姥家,
接秦民回城里的家中去,
准备上学。
秦民听着来送信的姨表姐,
读念完父母的来信后,
心神失去了感知。
自己的户口在这里,
自己天生就是这里的人啊?
这么多年来,
父母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
一直都是忙得回不来。
每逢过年过节,
姥爷姥姥都要背着自己念叨几次。
城里的那个家里,
不是不要自己了么?
自己的父母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自己怎么突然间,
又变得不是姥姥村里的人了?
七岁的秦民,
发育有限的脑容量,
实在是分辩不清楚,
这封信里给自己带来的信息里,
究竟包含着哪些意义。
秦民只是本能地知道,
自己打心底里真得是不想回到,
父母在城里的那个家中去。
搂住姥姥的腰,
秦民撕心裂肺得痛苦地哭闹着,
不想离开姥姥家这里。
秦民控制不住自己,
不由自主地不分白天黑夜,
就是止不住得想哭。
从来信后的第二天起,
秦民再也不出院子了,
再也不到村里玩耍了,
每天哭累了,
就默默地坐在西屋后面的花椒树下,
撕扯着枯落的花椒树叶子发呆。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自己的心里面为什么要这样的难受?
秦民的姥爷无奈地找来了秦民的姨姨们,
找来了秦民的表哥表姐们,
轮番地用嫌弃的言语数说着秦民的缺点。
历数着秦民在这些年来,
做出来的天怒人怨的事,
包括秦民在炕上尿了那么多次的褥子,
还有那么多次都拉在了裤裆里。
全家没有一个人说秦民的好,
都齐了心地要撵赶着秦民,
等到过完年后远远地离开姥姥家,
不要再让姥爷姥姥两个老人为他劳累了。
就连姥爷姥姥也不再对秦民笑脸相对了,
甚至在秦民的日常生活起居上,
再也难以得到往常那样的温馨呵护。
秦民完全被孤立了,
秦民有时不自主的哭出声来,
也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秦民慢慢地变得不再说话了,
表哥表姐们在面前怎么指责,
秦民也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哭着和他们吵了。
最后在姥姥的许诺下,
并且一再地向秦民保证,
每年肯定都赶在学校放假时,
接秦民回村里来。
秦民面对全家人的人海战术,
不得不委屈地向姥爷他们妥协了,
答应了听从父母的安排,
等到过完了七二年的春节后,
跟着来接自己的父亲,
回到父母在城市里的那个陌生的家里去。
姥爷为了每天能够让秦民,
不再在夜里偷哭,
让秦民开心地过好这个年。
吩咐当生产队长的二姨夫,
安排秦民参加进生产队里,
在过大年时组织的社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