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父亲离开的第十天。
2017年3月14日那天上午,九点多,我看到手机上他的未接来电,还开心的以为他又有什么事想起来找我。等回电过去,听到对面电话里姐姐泣不成声的说:“咱爹不行了,正在抢救!”我还以为是在跟我开玩笑,他在我面前表现的一向很强大,不会这么快离开我。
幸运的是,我正在济南出差,离家只有三个小时。我满脸泪水连滚带爬的离开发布会现场,客户一路飙车将我送到长途车站,手脚发抖的买上最近的一班车,拉着行李箱一路奔向大巴。
坐上车,再打电话过去,希望听到姐姐说没事了,咱爹醒了。可是,听到的是姐姐哭着说:“对不起,咱爹没抢救过来。”
路上,不停的打电话接电话,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忘了通知远在广州的老公。直到公司老板提醒我,你跟你老公说了吗?我才想起。
三个小时的路程,那么难熬,那么近,又那么远。
车中间在广饶停了一下,有人下车离开。我伤心的不想动,突然想起父亲说,在广饶停车的时候,一定要下去看看行李是不是被人拿走了。等我慢吞吞的移步到窗口,才发现我的行李箱已被一个村妇拉出了一百米。我冲下车,喊着跑过去从她手里抢过箱子,她讷讷的说自己拿错了,复又返回在车底行李位置扒拉出一个黑箱子拿走。车开动时,我眼泪滚了下来,如果不是想起父亲的叮嘱,箱子早已被村妇偷走。父亲冥冥中在看着我吗?
奔进家门,看到客厅摆着的灵堂,都还不敢相信,我的父亲真的就这样走了。
直到晚上在太平间,看到父亲被家里的叔伯们从冰柜里抬出来,他就那么躺在那里,闭着眼,我都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醒过来,睁开眼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跪在地下,哭着喊:“爸,我回来了!”可是这一次,不管我怎样喊,他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
太平间的人指引我站在高处,面向西南,大声喊:“爸爸!西南路好走!”三声,每一声喊的我声音都在颤抖。
晚上,在灵堂守夜,我望着玄关,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父亲用钥匙开门,脱鞋,脱裤子,挂衣服,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做完,然后虎着脸对我说:“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可是,一夜过去了,第二夜也过去了,他没有来。
第三天,就是追悼会的日子。
他又被叔伯们从冷冷的太平间抬了出来,放在礼堂中央。我看着满堂花圈,满礼堂的各路领导,恍惚间觉得,这是拍戏吧?这不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该是父母双全的。
追悼会结束,叔伯们递给我一个瓦盆,说摔的越碎越好。我高举起,哭喊了一声:“爹!”瓦盆摔的稀碎。叔伯们抬出父亲的遗体放进灵车,我抱着父亲的遗像坐上车,弟弟坐前排撒纸钱,灵车一路开往火葬场。
灵车比家里其他亲戚的车开的快,我们到了火葬场,工作人员将父亲的遗体抬下来后,就那么摆在推车上,这次没有任何讨厌的叔伯阻止我近距离陪伴父亲了,这是最后一次近距离的看他了,再过一会儿,父亲就要被推进那高温的炉子里。
我和姐姐在父亲的遗体旁,哭着喊着,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他能醒过来。可是,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他就那么冷冰冰的躺在那里。
时间到了,我跪在火化炉旁,看着父亲被缓缓的送进去,最后哭着叫了一声父亲的名字。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存在了。
等再见到时,父亲变成了一堆白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火化后的人,是我的父亲,他就像垃圾一样,被工作人员铲起来,放进骨灰盒,还没碎的骨头,被工作人员敲碎,在骨灰盒里压实。
工作人员把包好的骨灰盒递给我,这就是我的父亲,他就在这个匣子里。
我抱着骨灰盒,坐上车,这次,是开往老家,将父亲的骨灰葬进祖坟。
坐在车里,膝盖上放着父亲的骨灰盒,想起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就是抱着我放在膝盖上,后来,又抱着我的女儿,放在膝盖上,宠着,疼爱着。现在,父亲,在我的膝盖上。就这样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在车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老家,我紧紧的抱着父亲的骨灰,这是最后一次抱他了。我被搀扶着,将父亲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小棺材里,抬眼望去,爷爷奶奶的坟墓就在父亲的后面,紧紧的挨着。父亲终于和自己的父母团聚了。
我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跟着老家的亲戚走完了全程。
等办完这一切,吃饭时,看着周围的人,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悲伤,真的和别人无关。
回到家,家里突然好空,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大嗓门。好想他,哪怕他再骂我两句也好,只要他还活着,只想他还活着。
我是真的失去他了,我的依靠,我的铠甲。突然一切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人死后有灵魂吗?
我再也没有梦到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