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漸惶恐道:「妳對我太好了。」
蘇小姐撇過頭低下眼道:「有時我真不該對你這樣好。」這時候空氣中蠕動要他說的情話,都撲湊到他嘴邊要他說。他不願意說,又不容沉默。看見蘇小姐擱在椅子上的手,想拍她的手背。蘇小姐將手收回,柔聲道:「你回去罷,明天早點來。」蘇小姐送他到門口,喚了聲「鴻漸」,鴻漸回頭問她什麼事,她笑道:「我在這看你,你為何頭也不回直往前走。哈哈,我真是沒道理女人,要你背後生眼睛,你回去罷,明天早點來。」
鴻漸出門後,自覺已成為春天的一部分,坑瀣一氣,不是兩小時前春天的門外漢了,走路時身體輕得好像地面在浮起來,只是兩小事梗在心裡消化不了,第一,那時不該碰觸蘇小姐的手,應該假裝不懂她的言外情意,自己總是心太軟,不願觸犯女人,下次應該展截些,表示自己心意。
第二,唐小姐的男朋友很多,也許早有愛人,鴻漸氣得殘暴得打道旁的樹,給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給甩了,不如趁早死了心罷。這樣惘惘不甘地跳上電車,看見一對情侶偶偶情話。
男孩子身上一堆中學教科書,女孩子的書都用電影明星照相的包書紙包著,女孩子的臉像搓油摘粉調胭脂捏出來的假面具,鴻漸想上海不愧是文明先進之區,中學生都化妝來招徠客人了,這在外國也是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