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每个人心中都藏有无力的痛?连圣人孔夫子都不例外?
《论语.子罕篇》9.12 中记录了一段孔子重病渐缓之后向子路大发脾气的话: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疾病,指严重的病。当时孔子病重。为臣,指家臣,总管,是治丧时一种专门的职务。孔子当时不是大夫,没有家臣,但子路叫门人充当孔子的家臣,准备由此人负责总管安葬孔子之事。
后来孔子的病好些了,知道了这事,非常生气,说:子路,你弄虚作假、做这种欺诈的事很久啦!没有家臣而冒充有家臣,我骗谁呢?欺骗上天吗?(我又不是诸侯,你偏要给我以诸侯的标准,雇人来当臣,自作聪明。)
况且我与其死在那些聘来的家臣手中,也宁可死在你们这些学生手中啊!而且我纵使不能按照大夫的葬礼来安葬,难道我的学生们就会不管我、让我死在路边吗?”
平日里气定神闲、循循善诱的孔子,重病之后刚刚缓下来一些,为何会向亲近信任的学生子路发这么大脾气? 除了孔子不喜欢弄虚作假、违礼僭越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热爱自已的教育事业和自已的学生,希望由亲近的学生送自已走。
为什么?
这里,我非常认同樊登老师的解读。他认为,孔子更希望自已以一个老师的身份离世,而不是以一个不得志的官僚的身份终止自已的一生。
因为,孔子在此时感受到无助和无力,人已暮年,精力不济,自已一辈子所提倡的理念却没能得到官方认可,他的内心复杂而隐痛。
我想,孔子是主张学而优则仕的,但他自已,却是如前几天简文写到的,“吾不试故艺”,虽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终究未能一展自已的政治抱负。如今,却弄个假的诸侯之葬礼来待自已,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就算我已拥有弟子三千,富甲一方,热爱当前的一切,我也有克己复礼礼未复啊!你怎能这么不懂我啊!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或一些遥远的梦想,而在此生无力企及。比如一段一见钟情刻骨铭心踏破天涯的神仙爱情,一个相知相惜同频共振默契到不说话就互懂的爱人。
珍惜当下,把握每一刻的生命体验,这是一种态度,因为心中总怀抱着希望。而当希望破灭、看到人生尽头而再无力触及那个梦想,恐怕免不了百感交集甚至情绪失控,即使,他无悔无怨,他的内心依然坚定。
圣人孔夫子会向子路发那么大脾气,智者如老子,也曾独白“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更何况我等凡夫俗子呢?
爱而不得,或是壮志难酬,亦或只是一趟旅行,一个平常的物件,若是你心中渴望,而又已近生命终点,它们,或许都将成为心中无力触及、难以言说的隐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