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有点搞清楚了，为什么父亲这么执着地要我修习武道。”十几岁的男孩看着秋千上的小晗。
“那是因为，你爹身为皇天贵胄，城哥哥你将来肯定是要统领兵马上阵杀敌的啊……”小晗欢快地笑着，笑声随着高高荡起的秋千忽近忽远。
“上阵杀敌啊，小晗，你喜欢那个样子的我吗？”男孩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
“喜欢啊，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城哥，小晗都喜欢。”小晗的笑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样。
笑声回荡在山谷间，悠悠转转，时而细如流水，时而令落叶感动打转。
一只麻雀听得醉了，几乎要从树上摔了下来。
就连天上的女神轻声吟唱最动听的歌谣，也不过如此吧。
三年前，秋千上的小晗，是一个年方十四岁的少女。
虽然算不上美若天仙，却拥有着天真少女的清丽模样。尤其是她笑起来，白白的牙齿真好看。
那时的她，穿着寻常人家的粗布衣服，赤着脚，坐在忽悠来去的秋千上。
小晗受雇为镇西国公府洗衣，倦了，便在河边的林子里玩上一会儿，身旁的竹篓子堆了好几件衣服，看样子，还得洗上好长一阵时间。
笑声稍歇，正想从秋千上下来继续工作时，小溪对面的林子里突然飞出几十只慌乱的燕子。
小晗看着小溪那头，一个充满野性的男孩大步奔出林子，气喘吁吁地纵身一跃，竟然奋力越过了半条小溪，再重重地落在最大的那一块顽石上。
男孩风尘仆仆，身材高大，骨架却并不宽厚，偏偏又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副清秀的感觉，不管站在哪里，似乎注定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你又闯了什么祸了，搞得自己那么喘？”小晗鼻头轻皱，笑笑问道。
“你信不信，为了快些见到你，我可是花了一天一夜才摆脱那些可恶的跟班呐！”男孩大笑。
小晗很开心，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站在大石头上的男孩。
两年前第一次被国公府雇来洗衣时，她就认识了这个整天惹祸的男孩。
这种年龄段的男孩子，说是神憎狗嫌，也不为过吧。
有整整两年的时间，小晗会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这个踩着河水，用削扁的木剑练习，精力充沛到，好像每一顿都有吃不完的食物一样的男孩子。
男孩不喜欢练剑，就像小晗其实并不喜欢洗衣服一样。
可是不喜欢，并不表示可以不做。
每件事都有存在的理由，就像小晗洗衣服是为了赚钱吃饭，而男孩练刀，则是为了父亲的殷切希望。
经常性的，这男孩可以毫不间断连续劈刺一千剑，每一剑都仿佛震裂了空气。
有时候，这男孩又会呆呆地拿着沉重的木剑，有点疑惑地看着眼前不存在的敌人，一恍神，就恍过了大半天。
不管是劈刺还是发呆，小晗都自顾自洗她的衣服，不加理睬。
偶尔小晗累了，就会跑到林子边上荡一会儿秋千，男孩就会站在溪边的顽石上，入定般静静看着。
小晗总是有洗不完的衣服，和一双与她年轻俏丽的脸，毫不相称的，粗糙的手。
后来便也顺帮这个男孩洗一洗他被淤泥弄脏的衣服。
大概看了这男孩挥了几百万次的剑吧，这男孩突然对小晗说，他喜欢她。
那时候，男孩已经变得更加高大健硕，完全都是一个男子汉的样子了呢。
小晗连问都没有问，带着笑容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呢。”
这句话让男人感动得无法言语，跪在地上，请求小晗嫁给他。
但是小晗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难言的苦楚。
他是国公的儿子，虽然是庶出，那也是皇天贵胄。
而自己，自不过是个乡下猎户的女儿，不要说自己了，就连自己的父亲，甚至卑贱到连一个姓氏都没有。
男孩随着渐渐长大，变成男人，一定会被国公安排一场华丽的婚礼，然后娶回一个贵族的女儿，再然后，很快，男人就会渐渐地忘记自己。
于是小晗就不说话，转身继续回到溪边，搓啊搓。
男人也不是傻子，自小他就被教育，像自己这种身份，将来虽不能继承父亲的爵位，但是像父亲一样娶一位书香门第的女孩，来巩固自家的地位才是必由之路。
“我一定能够作得了自己的主的，等我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英雄的时候，就算是父亲，就算是皇帝，也会觉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是他们自己高攀了。”男人信誓旦旦地大吼：“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我只要你！”
小晗只是默默地捶打着石头上的衣物，幸福得泪水溢满眼眶。
此后，男人不管到了哪里，打了多么惊天动地的架，结束后都会喜孜孜地回到这条小溪，寻着木杵拍打衣物的声音，找到正在河边洗衣的小晗。
“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揍了？”小晗放下木杵，看着笑嘻嘻的男人。
“怎么可能！我可是打遍西域无敌手的大英雄啊！”男人抽出挂在腰上的长剑，大吼道：“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打败那里最强的人，就会获得很了不起的收获！一点也不含糊，只要继续变强，就不会有问题了！到时候……嘿嘿……”
在大吼大叫的时候，男人都会在小溪边的石头上跳来跳去，用力劈砍削刺着空气。
每一剑，都因为太兴奋了，用力过度，显得大而无当。
每一剑，都因为心思全放在小晗身上，充满了可笑的破绽。
小晗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
不是像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一样捂着嘴笑，而是咧开嘴欢畅地笑。
她越是笑，男人挥砍出的剑势就越笨拙，越像是杂耍般地舞蹈。
那种为了取悦小晗，而乱七八糟乱挥乱舞长剑的癫狂模样。
绝对不会让你想到，这就是日后和剑神西门吹雪齐名的剑圣叶孤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