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面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进入我的视野。
她,一个脱离这个班集体三个月的学生,如今为了参加毕业班一模考试又回到了这个教室。
她消瘦了很多,原本红润白皙的脸庞变得蜡黄蜡黄的,她低着头,额头上的头发自然下垂,遮住了大半个脸。
“丁一红,是你吗?猛一看老师认不出你了!”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头。
“哦!老师好!”她猛地抬起头,微微笑了笑,满脸通红,再没有过多的话,低下头又写起了作业。
两天考试的时间一晃而过。丁一红又离开了这个教室,她又到别的学校去了。
这是一个生活在暴力恐怖家庭中的孩子。她的爸爸不务正业,外出打工时有了外遇。母亲在家带她上学,操持家务。当得知父亲有外遇后,母亲带着她住回了娘家。母亲把她送到外婆家学校,自己也出去务工。
父亲和那个小三关系越来越亲密,逼迫母亲离婚。父亲对她的生活学习也不管不问了。她在学校里认真学习,成绩优异,渐渐地适应了没有爸爸的生活。
可是突然有一天得知爸爸入狱了,究竟为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小三也离开了爸爸。毕竟亲情是割不断的,孩子内心还是渴望见到爸爸。毕竟小时候爸爸很爱她,背她抱她,曾经多少次梦里见到爸爸。
在小学时一个暑假里,奶奶红肿的眼睛和近似哀求的语气让她顿生怜悯,她从外婆家哭着跟着奶奶回到了家。坐上火车到北京的看守所探望爸爸。
在一次半命题作文《从此,我不再_____》中,丁一红的作文迟迟没有上交。后来我找她要时,她给了我一个本子,那上面算是她的日记。那篇《从此,我不再流浪》已经写了四页还没有收尾。她说她还没有写完,她想等写完了再上交。
这到底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能写几页还没有写完。她只是先把本子让我看看,恳求看完了还给她继续写完。我答应了。
那篇没有写完的文章让我大吃一惊,泪流满面。
孩子回忆那个暑假去监狱探望她爸爸时内心的痛苦挣扎,在北京街头感觉自己像一个流浪儿。文字里流露出她对家庭和睦的渴望,她对爸爸的期盼和最根本的哀求愿望:让我拥有一个家!……这是没有写完的作文,读了之后我却泪流满面,我为这个品学兼优的可怜孩子的命运担忧着。
九年级上期快结束时,刑满释放的爸爸突然来学校看望她。爸爸不想和她妈妈离婚,他想痛过女儿找回已逝的夫妻情感。可能是母亲和外婆不让她与自己的爸爸碰面,母亲似乎是铁了心要离婚,女儿归母亲。那一次爸爸来学校偷偷看她给她买了许多东西。
可是后来,爸爸再来看她时,她很排斥,不知道父女俩那天说了什么,她对爸爸很凶,似乎表明不愿跟着父亲回家,拒绝见面。爸爸似乎想今天就把女儿偷偷带走,揪住孩子的头发在校园的大树下一顿毒打,爸爸还用脚踹了孩子两脚骂骂咧咧走了。
留下的却是女儿满脸的泪痕和仇恨的眼光……
过完春节,丁一红没来上学,听说转到别的地方上学借读去了,目的是为了躲避父亲的“骚扰”。我们断定这里面肯定有母亲和外婆的主意。可是孩子的报考学籍在还在我们这个班级,大型考试、一模二模、中考她都还是回来考试。
一模考试那天,我还专门对丁一红谈了心:“丁一红,你还欠我一篇作文,你记得吗?”我们半开玩笑地交流着,其他话题没好多问,怕影响她中考前的冲刺复习。
“老师,等我有机会写完了,我一定会让你看的!”
我希望她把那篇《从此,我不再流浪》写完,我想更多了解真实的她,以及她的家庭。
后来这孩子仍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但她那篇终究没有写完的作文,我至今也没有盼到……
我在想:像这样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成绩仍能够如此出色,实属难得。有多少混乱不堪,情感复杂的家庭中,孩子的学业都被荒废了,孩子心灵上的问题很多:自或自卑封闭,或暴躁凶狠,或看破红尘,或自暴自弃。
同样我在批判一些行为,当父母婚姻面临危机时,孩子不能作为你们要挟对方的工具,更不能成为夺回情感的筹码,那些所谓的亲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不能拿掩藏孩子躲避对方的看望,来达到惩治报复对方的目的。
在这里,墨老师真诚希望女孩能尽快走出家庭矛盾而带来的阴影,做一个健康乐观自信的姑娘。同时我会一直等待那篇没有写完的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