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被曲解了的文莹记载(四)
七,文莹记载的定性问题。
文莹这本《湘山野录》和《续录》笔记体野史,记录了大量因果报应、神妖鬼怪的故事,也有鸡毛蒜皮的无聊事。
野史、野史,路子确实“野”得紧,认不得真!
比如《湘山野录》(卷上)一则记载:嘉州通判王衮奏:“…次日,有罗汉二尊空中行坐,入紫色云中。”
(卷中)一则记述说,昭信县有座厅堂,更夫每晚在内面歇息,一天夜晚,一位更夫看见几位手持长戈的甲士,呵斥他快转移到东廊去,否则将死。更夫惊恐万状,跌跌撞撞跑出去,还没走到东廊之下,厅堂轰然倒塌…
(卷下)一则记载:道士杜光庭,因为没有出言相救三个偷糠秕的盗窃犯,杜光庭回道院,见三个被砍了脑袋无头的小偷站在路旁,对杜光庭哭诉…
《续湘山野录》一则记载,张秉为冀州知州时,杀了一个巨盗。一年后的一天,张秉得病,魂魄游走,遇到宋真宗和被杀的巨盗等等事。
书中诸如此类的神怪鬼魅记载很多。他的记载,能够相信几分?
文莹这个所谓的和尚,身在佛门中,心在佛门外。喜欢结交达官贵人,他的书中有几则故事,记载着他和朝廷大臣的交往,字里行间透露出炫耀的意思。他记载本朝皇帝奇闻轶事,出发点是要往宋朝皇帝脸上贴金的。
文莹记载“赵光义即位”这段故事,本意一是想宣扬太祖赵匡胤帝位得来的神秘性,二是说赵光义即位的合法性,三是说人的富贵、生死都有命数,人力难以逆转。可生生被一些不怀好意的无良文人曲解,并流传至今,这是文莹做梦也想不到的!
八,我们该信谁的记载?
上文我们做过仔细探讨,假如文莹的记载是真实的,文莹记载的文字内容,也不能说明赵光义杀兄夺位。所谓的“斧声烛影”,不过是后人的曲解而已。文莹的记载是不是真实可靠呢?对比司马光的记载,我们应该恍然大悟才是!
因为赵光义即位前夕,他“在不在宫内”这个关键因素,文莹的记载和司马光的记载截然不同。
文莹《续湘山野录》记载的是:赵光义进宫,是因为赵匡胤召见并留宿宫内,赵匡胤死后,赵光义随即即位。
司马光《涑水记闻》记载的是:赵光义当晚并未在皇宫,赵匡胤死后,宋皇后命宦官王继恩召赵德芳,可王继恩擅作主张,将赵光义带进宫来的,赵光义因此即位。
两个人的记载,我们该相信谁的?
大概,绝大多数人会偏向司马光吧?
首先来说,就治学态度而言,司马光的严谨,应该比文莹的野鸡路子,可靠得多吧?就史料来源来说,司马光曾经位列朝廷宰相,比文莹的道听途说也正统得多吧?
有读友会提出反证:司马光身在朝廷,必须维护朝廷脸面,所以他写的不太可信;而文莹身在佛门,心无所忌讳,所以写的更真实!
这个观点看似有道理,其实不值得一驳。且不说文莹是心向朝廷、不甘清寂之人,他的书中,吹捧皇帝的笔墨,随处可见,他敢写有辱朝廷之事么?
更主要的是,司马光的记载,不是孤证,还有很多其他记录可以予以佐证!
作为正史的《宋史》,里面几段人物传记,都很明确地记载:十月二十日晚赵匡胤死时,赵光义并不在宫内。
《宋史.程德玄传》记载:太祖大渐之夕,德玄宿信陵坊,夜有扣关疾呼趣赴宫邸者。德玄遽起,不暇盥栉,诣府,府门尚关。方三鼓,德玄不自悟,盘桓久之。俄顷,见内侍王继恩驰至,称遗诏迎太宗即位…
《宋史.马韶传》记载:及诘旦(清晨),太宗入谒,果受遗践阼(登基)…
《宋史.王继恩传》记载:(赵匡胤)及崩夕,太宗在南府(开封府),继恩中夜驰诣府邸,请太宗入…
这些《正史》的记载,相互印证了一个事实,即赵匡胤死前当晚,赵光义并不在宫内。
当然,文莹的记载,也不是一家之言,宋朝学者蔡惇的《夔州直笔》和王禹偁的《建隆遗事》里都有相关记载。
蔡惇和王禹偁的记载,虽然也说明赵光义在宫内,可是他们都声称,赵光义进宫,就是当面接受赵匡胤的遗诏,明确继承人地位。这个说法,当然不可信!后面章节,我们将对此详细论述。
这一节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如果我们相信文莹的记载,他的记载内容其实并无不当之处,“斧声烛影”不过是后人的曲解;如果我们相信司马光的记载,赵匡胤死亡前夕,赵光义根本不在现场,所谓“斧声烛影”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