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中扮演过许多角色,最好当的是儿子,也只有儿子最不合格。
父亲来城里找我,因为柳庄拆迁了,我知道他本是不会来麻烦我的,只是实在没有地方去了。
那天很冷,我下楼丢垃圾的时候,看见了站在楼道口的父亲,他的身上满是雪花,我没有认出他,直到听见那声熟悉的呼唤,我才缓慢的回头。
站在我面前的是我不认识的老人,很难把他和父亲联系起来,我记忆里的父亲头发是乌黑的,背也很挺,为什么现在却满头白发且佝偻着背。
父亲没有手机,他只知道我住在这个小区,他问了许多的人都不知道我的门牌号,他联系不上我,只能在楼下等着。
从此父亲便与我生活在了一起。
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我带着父亲去买手机,他好像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一辆大巴车来过,父亲好像是吓了一跳,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一直望着大巴离去。
“那是什么?”
“大巴车,载人用的。”
父亲点头示意他明白了,我不明白他明白了什么。
“这是城里的牛车。”
父亲有自己的理解,贩卖机里一定有一个售货员,汽车加油就是在吃草。
这是好事,给我省了不少力,最后我给父亲选了一款老年机,很普通,只要两百块,父亲却视若珍宝,放在兜里还要拿手紧紧握住,我觉得很好笑,好像有人要偷一样。
我后悔给父亲买手机了,他每天会给我打很多次电话,就算没有事,也会打一个,我问他怎么了,他就不说话了。
那天,我在开会,父亲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没接。
过了一会,他又打来了,我看见老板不满的表情,还是没接。
第三次,老板叫我出去接,但我看出来他很不满。
我没有接,而是把手机关机了继续开会,我知道父亲打电话来无非是问我有没有吃饭之类的问题。
前台说,有个老人在公司门口一直站着,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有预感,那是父亲。
那确实是父亲,他站在那,一动不动,眼里满是焦急。
他也看到我了,忽然感觉如释重负,他担心我出事了。
我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了,他看着我走进大楼,直到真的看不见我了,他才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我也在窗后看着他离去。
父亲离去的背影那么的沧桑。
傍晚,我又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还是没有接。
回到家,父亲不在,我没有在意。
夜深了,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他从来不会不接我的电话,我再打,还是不接。
也许父亲生我的气了。
从此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天他回来的路上,心脏病犯了,我从来不知道父亲有心脏病。
那通电话是好心人打的,他后来告诉我,父亲的手机里,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的号码。
是啊,父亲除了我,好像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却把父亲推开了,推得很远,远到连我的声音都不给他听。
想起小时候我坐在父亲的怀里,说长大了要给他挣好多好多钱。
现在我看着这熊熊的火焰,给了父亲好多好多钱。
我不知道父亲的手机去了哪,但我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