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樱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简直从里热到了外。她以前经历过无数次的战场险境,无数次残酷的政治斗争,都没有像如今这般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又低头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看了眼那张纸条。上面盖着荻王的密令印,每一个字都像扎在唐樱心口上的刀子,把她的心从里到外地剥开。
“赫连家为细作,意图覆国,诛连九族,待救出花君侧后就地处决赫连澄,钦此。”
就地处决,赫连澄。
唐樱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也不会相信,赫连家,尤其是赫连澄,为女国赴汤蹈火这么长时间,忠心可鉴,怎么可能为细作里通外国呢?
可是荻王的密令就放在眼前。她从未抗过旨,也从未质疑过自己的王。为将便要尽忠听命,这是故去的母上大人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樱姐姐,找赫连澄何事?”赫连澄已经走到了唐樱身后,行了一礼。她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但也猜不出来究竟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赫连澄,平心而论,你觉得本凤钗对你怎样?”唐樱没有回过头,只是轻声地一问。
赫连澄愣了一下,“樱姐对赫连澄有知遇之恩和提携之情,赫连澄没齿难忘。”
“我不要听这些官话!”唐樱有些微愠。“我受够了你们的官话假话,我这次想听真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我?”唐樱转过身来,向前迈了一步,到了赫连澄对面。
“樱姐,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赫连澄一头雾水。她心里想着自己曾经对唐樱的怨念,不过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她也并不记恨。
“没事,我只是心情不太好。”唐樱又回过身去,叹了口气。“想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只是不温不火地任银坠,怕是我负了你这些年的兢兢业业。倘若他日有变故……”她说到这心里又开始左右摇摆,最后还是把那个念头压在了这一纸密令之下,随它沉没在自己的心海里。
赫连澄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只是感觉蹊跷。这唐樱从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哪里来的闲心去琢磨属下对自己的看法呢。她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说出什么来。
“过了霎云岭,进了傀儡国,要多加小心。”唐樱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自顾自地向回走去。赫连澄感觉此时的唐樱身上布满了疑云,只好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向回走。
走了几步,唐樱的左手又开始发疼,像是蚂蚁在啃食着那伤口的边缘,又疼又痒。她摊开手,看见伤口愈发地发黑。看来回去要找窦仙婆好好看一看了。
花末娘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三公子和煞钦守在她的床边。
她刚想起身行礼,却被煞钦有力的胳臂挡住。“花君侧休要多礼,你现在身子虚弱,就好好躺下休息吧。只是……”他低头思忖了一下,“花君侧贵为女国的正君侧,又是如何染上了这剧毒呢?”
花末娘一惊,想起自己在煞钦的寿辰宴会上突然晕倒的事。想来当时是由于胸口疼痛,怕又是那支剧毒玉簪的余毒在作祟。
这玉簪是当时还是三公主的荻王为唐樱准备的。她是前朝旧臣,三公主为了保险起见,想把她除掉,从而在凤钗之位上安排自己的心腹。
比如左柠。
三公主本想留住傻乎乎的,没什么威胁的唐柃,却不成想那玉簪被唐樱交给了唐柃保管。唐樱意料之中地击败了乔洛卿,全身而退。为了为左柠腾出位置,三公主不得已转而除掉了唐柃。
而那玉簪便是此事的关键一环。
上有剧毒,而唐柃又把它不加保护地带在身上。如果唐柃毫发不损,根本无人可以战胜她,又何尝除掉她。可她中了毒,整个人晕晕乎乎,便轻而易举地被三公主的心腹除掉了。
这心腹,便又是左柠。
花末娘心知这是女国最可怕的秘密,绝不能吐露半点。
“回煞钦陛下,末娘从未中过什么毒,只是染了女国的一种疾病,胸口疼痛,过段时间就会好了,煞钦陛下大可不必担心。”她虚弱地说着假话。她的胸口如今还有些隐隐作痛,她甚至感觉那里仿佛有把很钝的刀子,慢慢地不停地割着她的皮肉。
可刀子终究是刀子,那东西是会要人命的。
“可我们傀儡国的御医说了,你那胸口就是中了嗜血蝎的剧毒才会留下伤口的!”小鹰扑扇着自己的翅膀,看起来焦急得很。这一个多月来,花末娘和这鹰王三公子朝夕相处,便也生出了一些感情,姑且把它称为友情吧。此时小鹰对她的狡辩深感不解。
“三公子,怕是傀儡国的御医没有见过这女国的恶疾,我的母上大人就是感染此病而玉殒的。不过我的病早已过了危险的时候,三公子大可不必担心了。”花末娘的眼神有些飘忽。以前她是个从不说谎的人,可如今这谎话便也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煞钦皱着眉头看了眼她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便示意小鹰不要再追问下去。“末娘,倘若有什么不舒服,大可叫我傀儡国的御医为你诊治,不要客气。”煞钦起了身,冲小鹰挥了挥手,“让末娘好好休息吧,咱们不要在此打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小鹰睁着天真幼稚的眼睛,狐疑地看了眼花末娘苍白的面庞,便也跟随着飞了出去。
花末娘松了口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不知自己还能挺多久,还能不能再回到女国的疆土,回到荻王的身边。三公主受了太多的罪,吃了太多的苦,没有她在身边照顾,她还是担心她能不能每天好好地睡觉,担心她万一半夜被噩梦惊醒,身旁却没有人为她擦去汗水和泪水。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起了岳衡。
这个负心的男人,把身怀六甲的三公主留在家里,一出征就是三年,却在胜利归来之日迎娶了另外一个女人。
只留下怀胎三年却未能生产,被人怀疑成妖孽的紫芸荻,被岳家赶出了门。她恨这个男人如此对待对他一心一意的三公主,恨自己一路上见证了他对她的虚情假意,还煞有介事地信以为真。岳衡此人究竟是人是鬼,她现在都已分不清了。
此时这个负心的男人已经跨过霎云岭,离她被囚禁的越骁宫越来越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