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过年(三)

鸡弄好之后,妈妈就开始催我们用黄皮叶煮的水来洗澡,黄皮叶的水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洗完澡之后身上还残留有黄皮叶的味道,我喜欢这个味道,洗完澡就穿上新衣服了。然后就要马上洗衣服,因为我们的传统习俗说大年初一不能洗衣服,不能打扫卫生,也不能去菜地里摘菜,否则一年都会是劳碌命。吓得我一直都不敢违背这个习俗。

洗好澡后,大人们就提上大阉鸡去拜社公了。我家在村尾,村里的人去拜社公几乎都要经过我家门口。然后我们会微笑着给每个路过的人打招呼“新年好!你们真早啊!”对方也会微笑着礼节性地回复“新年好!早啊!”我小时候觉得这样做略显尴尬,远远看见他们走过来,我总想躲起来。

社公的位置就在离我家五十米远的一个缓坡下,背靠一棵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的余甘果树,树干要四五个大人手拉手才能抱得过。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爬上去摘果子,然后拿回家腌酸或者捣碎撒点盐,很好吃。他们说女孩子不能爬,可是我们还是爬上去了;我一点都不怕,也从来没有摔下来过。因为我小时候擅长爬树,每年家里摘龙眼和荔枝总少不了我的参与。

就这样,余甘果树下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冬天落叶的余甘果树其光秃秃的枝干下,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他们把祭拜社公的大阉鸡摆放得整整齐齐。阉鸡都放在一个大红色的带提耳和盖子的塑料大篮子里,专门祭拜用的。阉鸡的旁边放有发糕,水果饼干等。来早的人就先把红蜡烛和香点上,鞭炮以接龙的方式绕着社公和余甘果树一圈又一圈。

等全村人都到齐了,有些人从外地工作回来,大家一年没见了,都扎堆叽叽喳喳地寒暄、谈天说地,有说有笑的。这时候谁家的阉鸡最大,可能就会成为话题,然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一齐拜三拜。大人们嘴里还念着一些吉祥话为全家老少祈福。小时候我对于说这些吉祥话还是有些害羞的,因为觉得这是大人的专利,小孩子说显得太老成。

拜完就开始疏散人群,因为要开始点燃鞭炮了。有些人捂着耳朵,站在远处观看鞭炮燃放。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浓浓的火药味,漫天的烟雾随风而散,看着满地的红纸碎,很喜庆。小时候我们还会去草地里翻找带引子的未燃过的鞭炮,玩得不亦乐乎。鞭炮放完,表示社公已经“吃过了”,再拜一拜,人们就纷纷把大阉鸡原封不动地拿回家了。

回到自家门前,还要把桌子扛出来,把大阉鸡、水果饼干、发糕和酒杯等摆好,把蜡烛和香插在东南方向,因为听说祖宗们从这个方向回来。拜三拜,说些诸如“公太婆太,过年了,大家齐齐转来饮醉醉咯”,“公太婆太,保佑我家谁谁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肯高肯大”之类祈福的话。最后是谁胆子大谁就去放鞭炮,一般都是我爸爸去。我是从来没有自告奋勇去点过的,因为怕跑不快被炸了。然后就可以把大阉鸡收回去放好了,但是还不能砍了吃,因为大年初一早上还要拿它再去祭拜一次社公。

那就选另一只水煮熟的鸡和鸭来做年夜饭了,对,不是生炒的。每到过年都是爸爸这个大厨亲自下厨,因为平时都是妈妈做饭的。一年到头想尝尝爸爸的手艺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说也奇怪,爸爸很少做饭,厨艺为何没有退步,依然是好吃到吮指!难道是换了口味的缘故?

每到这个时候,洗菜,烧火,洗碗,上菜和盛饭的活都少不了我的参与,但我依然快乐。弟弟只管等人“请”上桌。这么多年了,伯父、爸爸和叔叔三兄弟即使都已成家立业了,但我们还是亲如一家,每年都一起吃饭,满满一大桌的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吃饱喝足之后,小孩子就可以离席自由活动了,我洗了碗也自由活动。大人们就坐着继续聊天。我们家人没有抽烟、喝酒、猜码的习惯,所以饭桌很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吃剩的饭菜,留着第二天加热了继续吃,寓意“年年有余(生活富足)”!

八点快到了,我们家有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以下简称《春晚》)的习惯,大家在一起嗑瓜子,吃饼干糖果,水果等,期间还一起讨论各个节目表演得怎么样。那时候每年都有赵本山先生的小品,还有相声,我们每年必看,然后节目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大人们还会闲聊彼此的人生理想和规划。我最怕的就是问我学习成绩,虽然那时候成绩中等,但是不想听到“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样”的事。

十二点钟声敲响起,拜财神的时间到了!门口又摆桌放上水果、饼干和酒杯,又拜一通,放鞭炮!大家都非常积极,因为都想发财!

有时候《春晚》看到一半,小伙伴们会来约我和弟弟去他们家打牌,我们都会开心地答应,而且爸爸妈妈也不会阻止我们出门,然后我们兜里装些瓜子、糖果之类的就兴冲冲地出门了。到拜财神的时间就回家拜了再去玩!有时候甚至玩通宵,但是我自己很少能熬夜通宵的,一般凌晨三点多我就困得不行要回家睡觉了!我弟弟可以玩通宵,小时候我大写的佩服!大人们有时候看《春晚》到一半也会去邻居家串门聊天到深夜,男人们则是去老伙伴家通宵打牌,每年都是玩“拖拉机”,我不会玩“拖拉机”,我只会玩“朋友”(有些地方叫敌人)和“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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