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必须肯定《见字如面》这个节目——
单人演绎朗读、群体静默聆听,充满仪式感。既赋予了历史信件新的生命,也重新唤起纸质阅读无可取代的价值:如宗教般的仪式感、如殉道者般的情感共鸣。
其次,在历史信件的选取上,节目组成功跳出了以往家书关于亲情伦理的话语霸权和思维禁锢,将选择范围拓展至家人、朋友、知己、师生、甚至敌人之间的书信往来,许多信件更是初次向大众公开。
一、关于亲情:有郑国强、郑艺父子的“非典型父子”情、蔡春猪的“自闭症父子”情、张晓风的“舐犊情深”母子情;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的斩情休书;有顾若璞晓情达理的示子书;但最打动我的,还是夏完淳留给母亲的决死信:“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矣”!
二、关于知己与友情:有黄永玉的“不饶点滴”、“对你要严”;有夏衍先生的“劫波度尽泯恩仇”;有与孙会宗书“道不同不相为谋”、“毋多谈”;有蔡琴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未亡人”写给杨德昌的“活在歌声里”。
三、关于爱情:有趣之处在于节目选取了徐志摩、林徽因、陆小曼三人各自剖析心迹的情书,以此或可一窥东西方爱情的差异所在-林徽因的拒绝与成全,是克制的爱,属于东方典型的爱,古典含蓄凝敛忠贞,徐志摩“拉你一同去死的爱”、陆小曼“真正认识了我,认清我的内心”的爱,则属于典型的西方爱情,奔放而充满罗曼蒂克色彩;此外还有“容我将你的躯体关闭在门外,而把你的影子铭刻在心中”的含辛成全;有顾城谢桦悲剧爱情的“开始和告别”,“没人说你是坏人,火车开来开去,上边装满了人,有好有坏,你都不是,你是一种个别的人”。此中书信选取的爱情,多是悲剧——“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外,还有另一面“以才邀名求位”的李白-“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有韩愈敲山震虎的《祭鳄鱼文》……不一而足。
但,本书始于节目,也止于节目,真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作为电视节目的文字剧本若如此编排无可厚非,但成书立言则未为可也。通篇书信几十,未能分门别类重新排版,此其一也;“言之无文、述而不作”,缺少必要的延伸发散,此其二也。失望大于期望,但万事万物,终究未能完好无缺。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按照永玉大师的话,求全责备,是源于“对你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