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6.04小满十五日// 添声杨柳枝·三首·读鲍照《拟行路难》有怀//小满·夏景·夏意(十五)

      题记:锈蚀青锋,匣底彻寒,玉斗崩残,血迹未干。冻笔裂冰,弦易裂断,朱门锁雾,前路行难。惊风击柱,星芒光碎,孤鹄辞云,海气涌澜。千载谁悲,悬鹑妙客?嶙峋俊骨,立青铜间!

添声杨柳枝·三首·读鲍照《拟行路难》有怀

其一:泻水起兴(拟“泻水置平地”其四) 

      泻水瑶庭各自流,莫推舟。  朱门蓬户不同秋,命何由? 

      孤雁裂云穿冻浦,声如锯。  沉沙锈剑志难收,泪空稠。

其二:对案长嗟(拟“对案不能食”其六) 

      对案金鳞笑我痴,志难移。  冰弦寒墨写参差,世谁知? 

      拔剑击空肝胆热,星斗裂。何曾九死壮怀歧,骨成碑。 

其三:断弦绝响(拟“愁思忽而至”其十五) 

      冰井苔深葬断弦,绝遗篇。  孤鸿身影没山烟,向谁言? 

      自古圣贤皆寂寞,薪火薄。清辉且抱醉流泉,卧云巅。 

泻水之问:鲍照与《拟行路难》中的命运狂想

      南朝的建康城头,江风裹挟着六朝金粉的余韵。一位面容清瘦的诗人独坐案前,任墨汁在竹简上洇开斑驳的墨痕。他笔下奔涌的文字,如同摔碎在青石板上的琼浆,溅起千年不绝的回响——这便是鲍照与他的《拟行路难》。当世族门阀的朱门紧闭如铁壁,这位寒士以诗为刃,在历史褶皱中剖开一道血性迸溅的裂缝。

一、泻水之喻:命运的黑色狂想曲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开篇的奇崛想象,将命运比作倾覆的酒器。青铜器皿中晃动的琼浆,本应遵循礼乐的秩序流淌,却突然挣脱束缚,在地面划出桀骜的轨迹。这种对"礼崩乐坏"的隐喻,实则是鲍照对门阀制度的控诉。在"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南朝,出身寒微的诗人如同被命运倒泼的浊酒,在森严等级中撞得粉碎。

      诗人以酒喻人,却让酒液突破礼器的规训。当金谷园中的醇醪注定要沿着青砖缝隙蜿蜒,鲍照笔下的酒浆却要冲破陶瓮的禁锢。这种对既定秩序的反叛,在"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的诘问中达到高潮。看似认命的语句,实则是困兽犹斗的悲鸣,如同被缚的苍龙在云层中翻滚鳞甲。

      这种黑色幽默式的狂想,在中国诗歌史上撕开裂口。当建安文人还在用柏舟寄托孤愤,正始诗人尚在竹林中佯狂避世,鲍照却将酒盏摔向命运的铜墙铁壁,让魏晋风骨淬炼出锋利的现实棱角。

二、剑与笔的合奏:寒士的突围之路

      鲍照的剑锋藏在锦绣诗笺里。这个"家世贫贱"的北地少年,带着关河的凛冽闯入江南烟雨。他的诗中既有"疾风冲塞起,沙砾自飘扬"的边塞雄风,又暗藏"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的郁勃之气。当谢灵运在始宁墅吟咏山水,颜延之在宴席间雕琢辞藻,鲍照正将剑气注入五言古诗,让建安风骨在锦绣文章中复活。

      这种突围是惨烈的自我撕裂。在《拟行路难》中,诗人时而"举杯断绝歌《路难》",时而"红颜零落岁将暮",在放浪形骸与忧思忡忡间反复摆荡。就像他笔下"双燕俱远游"的意象,寒士的挣扎在南北分裂的时代背景下,更显孤绝悲壮。

      但鲍照终究在诗坛开辟新天。当沈约还在计较声律对仗,鲍照已让七言古诗如野马脱缰。他诗中"泻水"的意象,后来化作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杜甫"国破山河在"的沉郁。这种精神血脉的传承,让南朝的寒士之音穿越时空,震颤着每个时代的困顿者。

三、千载回响:困局中的精神火种

      唐代诗人对鲍照的追慕,是困顿灵魂的隔空击掌。李白在《行路难》中化用"泻水"意象,却将苦涩酿成"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豪迈;李贺"少年心事当拏云"的壮语,分明可见鲍照"丈夫生世会几时"的遗韵。这种精神基因的嬗变,恰似长江后浪推前浪,每个浪头都裹挟着前代的砂砾。

      在当代语境中重读《拟行路难》,会发现那泻地的酒浆仍在叩击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当"躺平"成为时代热词,鲍照的"安能行叹复坐愁"依然灼人耳膜;当"内卷"焦虑蔓延,诗人"丈夫生世会几时"的诘问仍如晨钟暮鼓。那些摔碎在历史长河的酒盏,始终在提醒我们:真正的自由,或许正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抗争。

      站在秦淮河的石桥上回望,鲍照的墨迹已化作石头上的苔痕。但那些"泻水"的激越,"行路难"的慨叹,仍在每个不甘被命运定义的时刻苏醒。当我们在物质丰裕的时代遭遇精神困局,或许该学那位南朝诗人,将命运倾覆的苦酒,酿成照亮暗夜的诗行。毕竟,真正的狂想从不是痴人说梦,而是困兽在铁笼中撞出的星火。

              2025.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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