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刨过地瓜吗?一颗颗小小的淡红色野果,连着细细的藤蔓镶嵌在山坡的土壤中,犹如藏在山野的精灵。
除了那身红衣,地瓜看起来其实并不起眼,有些甚至红的不均匀、不漂亮,且大多数的地瓜表面上还有一粒粒的白色小点点。可是要是把它放在鼻间,它便能用那甜甜的芳香味让你折服。那香味好像是来自土壤长久的精心孕育一般,甜而不腻,清香四溢,怎么闻都闻不够。
用手指掰开,薄薄的红色果衣下,是更娇嫩的一粒粒黄粉色果肉(果肉与无花果有些相似),柔软而饱满,入口是那同它的芳香味一样诱人的清甜。
这人间美味的地瓜是大山赏赐给我们这些放暑假的野孩子的,每年的六月和七月,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犯了馋,便约着午后一起去后山山坡上刨地瓜。于是大孩子牵着小孩子,再让一个大点的孩子负责背背篓——这个背篓将满载着一筐甜美的地瓜回来——就这么出发了,熟练地走向后山。
阴暗潮湿的树丛下、大石头的缝隙下、山坡的草丛下,甚至是长满了杂草的坟墓边,我们爬着山,一边走一边沿途翻了个遍,走到半山腰后,若背篓里有了过半的地瓜,便绕道换另一条路下山,又沿途翻找下去。
虽然孩子间年龄不同,刨地瓜的能力也不同,但我们对于成果的最终分配一丝不苟地讲究人人平等。因此刨地瓜的时候,我们都很自觉地将自己刨到的地瓜投入背篓里。只有偶尔不小心将熟透的地瓜抠破时,才会小心翼翼捡起来,心疼又充满期待地用衣服擦去表面的泥土后塞入嘴里,入口即化,嘴角被这清甜所融化,笑容蔓延开来。
刨地瓜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爬了又爬的山路,弯着腰用稚嫩的手在草丛中、石头缝里刨啊刨,手上、指甲缝里全是泥巴。山里蚊子多、虫子多,杂草也多,经常刨个地瓜下来小腿全是蚊子包和杂草划过的红印。但那时太小,眼里只有那红红的甜美地瓜,我们无比享受着刨地瓜的快乐,若找到一处地瓜饱满的宝地,便惊喜又充满骄傲地唤来其他小伙伴一起刨。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在坟墓周围挖到饱满诱人的地瓜,便暗自认定这红色的地瓜是这墓碑下逝去的人的鲜血孕育而生长出来的,于是吃地瓜时都怀着无比虔诚、敬重的心情。
漫长炎热的暑假,刨地瓜是件值得风雨无阻的趣事。记得有次和小伙伴相约去刨地瓜,原本还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夏日里独有的暴雨,我们被困在了半山腰,像落汤鸡一样躲在一棵大树下避雨(现在想来,万幸当时没有打雷闪电......)。
干了活回到家里的大人们发现我们还没回来,便扯着嗓子向后山唤着我们。他们在山脚大声唤着,我们就在山腰大声应着。通过声音确认好我们的位置后,几个大人才打着伞上来接我们。
下了雨的山路泥泞湿滑,我们手牵着手才小心翼翼护着背篓下了山,一边还要承受着大人的责骂声。不过也不全是责骂,因为下了山后大人们当着我们的面笑着对其他大人说:"这几个娃儿才好吃哟!这么大的雨都跑去刨地瓜儿,一个个淋起雨躲在上面,差点回不来,哈哈哈!"我们也笑着听,全当称赞了,不过手里也没闲下来,湿衣服都没换下来就开始清洗地瓜。
把一背篓的地瓜倒进大盆里(家里用来洗衣服的超大盆),再倒进一盆的清水,用手轻柔的淘去泥土,一遍不够就洗第二遍,然后由大孩子按照人头相对均匀地分配下去。现在都还记得拿到我自己的那份后,吃的第一颗地瓜,一咬开,低头看手里的那一半地瓜,果肉里全是小虫,然后惊悚地吐掉正在嘴里的另一半,不停地呸呸呸,恨不得把舌头刮下来......
刨地瓜的乐趣和美好记忆好像只适合那最纯粹的童年,十几岁后,我再也没有刨过地瓜了,那些曾一起刨地瓜的小伙伴也失散了。只是每次回老家,也不管什么季节,路过山坡时还是习惯性地将眼神投向草丛中,祈祷着能看见那熟悉的红色果子。
然后一边漫着步,一边念着:"八月八,地瓜大;九月九,地瓜走。"(其实前面还有"陆月陆,地瓜熟;七月七,地瓜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记得八月和九月。也许是因为六、七月地瓜已经被我们刨完,舍不得放下这一乐趣,还安慰着自己"八月八,地瓜大"吧)
如今,身处城市之中,离那座大山那么遥远,刨地瓜的珍贵回忆已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细心保存,只是还无比想念着那地瓜的芳香和清甜......
摘自百度百科:(野)地瓜又名地果、地瓜泡、地枇杷、满地青、地石榴等,属于桑科榕属的多年生常绿藤本植物,可用于食用、药用、绿化、观赏。花期4-6月,果期6-11月,主要分布在云贵川地区的山坡、田地、林边、灌丛边等温热湿润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