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共分四个队,外婆家在4队,我家在3队,我的好朋友们都在3队,稍微好一点的朋友在4队,我们不怎么和1队2队的同学玩,甚至于不怎么喜欢他们。
村里统共一所小学带幼儿园,从小班到五年级,7个教室足够了,其余都是给校长和老师们住的。除了妈妈和三年级的老师以外,其他人都不属于这个村子,他们需要一间住所。
学校把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抓得很紧,除了要努力学习,还要帮助学校种树,锄草,至于铁锹什么的,都是从家带来的。我最烦暑假,因为暑假除了要完成暑假作业,还要完成摘棉花的任务。摘棉花,不能去别人的好地里摘,只能去已经采完的地里捡,待到开学,那是要挨个挨个过秤的。家里有棉花地的同学根本不需要经历这种折磨,而我得经历。
9岁的我对家里没有棉花地的事情很是抱怨,我获得棉花的来源就是去地里捡上一些,再去马路上晒着的棉花里偷上一些,就这样,我的书包还是不满。开学了,我将棉花倒在尼龙袋子里,浇上一壶水,去学校排队等称重。
除了摘棉花这件事情,我很喜欢我的学校。早上五点半到校,我总是4点半就起来梳头发,梳个双马尾,再扭成两个团子,用粉色的花套起来,不满意,梳个双马尾,每个马尾编成四个小辫子......梳头发是我的大事,一点不能马虎,这个我不委托妈妈来帮我做,她梳的一点都不好看。
头发梳好了,我看看闹钟,等着住在我家后面的小鸽喊我。“小薇,走啊!”“好,一起出门!”
我拿着手电筒冲出长长的院子,将门闩拉开,再出来反扭住,和小鸽去上学。我们的早读只有两项任务,把古诗八十首按照目录全部背一遍,然后把要背诵的文章背一遍。我的记忆力很好,古诗80首连目录也能背下来了,语文课本更是小菜一碟。五年级,我们开始攻读古诗三百首。
也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和小鸽一起上学,比如吵架了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就要自己去,5点的村子吓人的很,村子里的树长得很好,我总感觉里面会出现歹人将我带走。
小鸽不和我一起上学,家里的手电筒也找不见,我自己点着一根蜡烛往出走,蜡烛的局限性我不清楚,我跟着它的微光,走上了一座山,越走越高,越走越高,我知道自己上了山顶,于是我开始害怕。我大声地哭,把妈妈哭出来,她望着我大笑,问我为什么要站在垃圾堆的顶上。
放学回家要和许多人说再见,我和小鸽是3队的最后面两家,和朋友们全部告别完,我就会看见傻子拿着那么老长的鞭子坐在牛跟前。我走也不是,呆着也不是,这是我回家必经之路。
傻子名字叫聂聂,脸上有一颗黑痣,常年扛着一根竿子,竿子上绑着鞭子,走一步,摔一下,声音啪啪的,我总担心他打我。那头牛不是聂聂的,它就卧在路口,虽然被绑着,也被我看待成不很安全的生物,我生怕它要来顶我。
聂聂不是这村子的人,可我在哪儿都能看见他,戏台子底下,黑水沟旁边,学校门口。人多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喊“憨聂聂,憨聂聂”。他看着我们只笑,我们一看他笑,就吓得跑远了。
我长大了,到了三十岁,觉得聂聂是很远很远的存在,所以想着他一定早不在了。那一年回老家,陪外婆在戏台子底下看戏,我看到了聂聂,清楚地认出了他。他不再拿着长鞭,可神态依旧是我认识他时的神态,他昂着头笑,我却有点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