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说到,胡姣的爷爷和外婆双双饮药离世,留下来的遗书却显示,俩位老人走得从容,既珍惜平凡而宁静的生活,又能看淡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唯一牵挂的是希望活着的亲人不要伤悲。
胡姣继续说道,我听了母亲转述的俩位老人的遗书内容后,便问:爷爷和外婆,为什么没有给你和爸爸留下什么话?
我妈说,还用得着留什么话吗?天天在一起的,该说的早就说了……
我妈停顿了一会说,爷爷和外婆就是在突然去世之前的一段日子里,特别忆旧。
讲我爷爷,老说起在江北的那个晚上,被溃军裹胁后,当天去小镇卖鱼,从此再无音信的奶奶……
讲我外婆,也老说起,蓉城解放前昔,带着坚定的信念返回宁城,从此也再无音信的外公……
没有泪,只有深深地思念,就像来凤村的小溪,低低切切地流水声,诉说着无尽的过往。
胡姣对曾明说:先生,你第一次到来凤村时,我爸给大家讲述过,解放后安顿下来后,江老英雄协助流落到来凤村的难民,多方寻找各家各户失散的亲人……
除了有一部分找到后,重返故里之外,大多数都是杳无音信的,这其中就包括我失散的奶奶,以及再无任何消息的外公了。
曾明点头后就说:夫人,你奶奶当天去小镇卖鱼,按惯例是第二天上午,就跟邻家大婶一起返回小渔村的,而当天晚上深夜,你爷爷和你爸就遭到了溃兵的裹胁,足见小镇肯定遭到了洗劫,你奶奶和邻家大婶估计会凶多吉少……
你外公留下来的篆体家信,能够在往后请邓家老太(易玲)解开迷底,而且得以证实他老人家,就是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同志的话,那就更不可能有任何消息了……
胡姣同样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呀!看到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一些难民,有了亲人的消息,能重返故里和亲人团聚,谁又不思念自己的亲人呢?
陆陆续续找到亲人,准备返回故里的难友,临走前,江老英雄、谢莹老师都设便宴给他们践行。
每逢此景,大家都是相拥而泣,热泪盈眶,依依不舍。
不管是呆了几年,或10来年的,都说这辈子忘不了来凤村的日日夜夜,平凡而平静的日子。
其实,来凤村就是所有流落到此地的,百来口人,舔拭伤口,修复心境,重新焕发生命斗志的地方。
那些错落有致的大小渔塘,盆地间整饬平整的小道,时间太久而坍塌无痕的竹屋,虽然大多数已经掩隐在荒草之中,但我仍然能感觉他们曾经的勤奋和努力,希冀和渴望。
久而久之,没有亲人消息的难民,连同我爷爷和外婆在内都默认了。
我母亲后来告诉我,头几年,我外婆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加上有些水土不服,还带着我年幼的母亲,时不时思念成疾,身心感觉特别无助。
是我外公没日没夜地照料下,是在不知多少碗鱼汤的营养下,才慢慢恢复了健康。
我母亲告诉我,虽然我爷爷目不识丁,但为人特别真诚,说得少做得多,加上历经磨难,性格坚毅,江上风雨中练就的强壮体魄,谙熟水性,一手出神入化的捕鱼技术,以及对我外婆无微不至的帮衬,早就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换句话说,俩个苦命的人,尽管出生不一样,学识不一样,但相同的善良,各自亲人失去音信的苦心体会,在来凤村艰难岁月中的相护扶持,心中早就有了彼此。
江老英雄、谢莹来了以后,尤其是谢莹老人跟我外婆蒋素菲非常投缘,义结金兰之后,更是经常在一起吟诗附合,常常从房间里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谢莹老人又和我外婆,最早在来凤村开办了适龄儿童启蒙班,我爸妈和很多年长一点的难民子女,学到的知识都是拜她俩所赐。
目不识丁的爷爷也跟着识了不少字,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也学到很多的知识。
谢莹老人和我外婆,俩个人有时候形影不离,研究上课方法,交流心得,也许也交流许许多多的过往,也许还有许多心里话……
听我妈说,谢莹老人窥得我爷爷和我外婆之间的这朦胧的情愫后,曾经在中间撮合过我爷爷和我外婆的好事。
可不知啥原因,我爷爷和我外婆并没有走进婚姻的殿堂,事后,我母亲听谢莹老人的话语中透露……
我爷爷心里残存着对奶奶的思念,还说自己只是个目不识丁的渔夫,配不上我外婆这知书达礼,温柔典雅的大家闺秀。
我外婆呢?心里也残留着对外公的思念,也说自己只是个身体羸弱的妇人,配不上我外公这身强力壮,样样皆能的善良人家。
谢莹老人心里门清得很,也就是说我爷爷和我外婆虽然是彼此深有好感,可有宛囿于传统的伦理道德,各自迟迟未能放下旧爱,敞开心扉……
其实后来,我爸爸和妈妈也看出来,我爷爷和我外婆之间,那点一点就破的那点事,可又碍于自己是晚辈,那敢跟老人提起这档子事呢?
而后来的生活中,我爷爷和外婆的生活的状态,不就是你挑水来我浇园,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男耕女织的生活状态吗?
唯一不同的就是俩人,始终没有住在一个屋檐下。
听了母亲的叙说后,我方明白,我爷爷和外婆,在生命中最后一刻终于走到了一起,也许就是为了弥补俩个人互欠的情愫吧!
了解了一切,我才释怀了老人不顾一切,勇敢向死的决心。
可我的心里,却变得空荡荡的了。
爷爷教我在小溪里学游泳,摸鱼捉虾;外婆教我学习古文诗词,吟唱和鸣的情景,却一幕又一幕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开完追悼会之后,谢莹老人特意把俩位老人的骨灰,安葬在了一个合葬墓,其用意不言而喻:“生不在时,死后同衾”,帮助我爷爷和外婆了却了身后事。
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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