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024-25《素食者》【韩】韩江  著 胡椒筒 译（2024.12.14-2024.12.15)

2024年进入倒数了，今年读的书本来就少，读书笔记也不好好写了。为了完成对自己的承诺，还是把笔记补一补，哪怕只是几句话，或者只是摘录一些内容，也算是完成了。

本书的作者韩江，今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她的作品也大火了。我也跟风找来她的作品看看。

看完的感觉有些压抑，不过和前几年看的《86年生的金智英》、《妻子们的思秋期》相比，看到了女性的反抗，虽然力量很弱，也很困难，代价很大，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抗争，这也是韩国的生育率全球最低的原因之一吧，网上查到2023年韩国的生育率为0.72。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迁，还是要选择爱自己爱生活，在困境中找到光来！

摘录：

 2

一切出乎我的意料，她竟会有如此自私、任性的一面。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是一个这么不理智的女人。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眼前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3

如果一个人彻头彻尾地改变了，那么另一个人也只能随之改变。

每天早晨面对她呆滞的表情，总会让人觉得她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似的。

男人们围坐在客厅喝酒、烤肉的时候，女人们则聚在厨房里热热闹闹地聊天。

她可是我在这世上挑了又挑的、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了。

虽然我可以对别人说“心理疾病不过是疾病中的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种事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可就另当别论了。坦白讲，我对莫名其妙的事一点耐性也没有。

“不挑食，什么都吃的人才健康，不是吗？什么都吃才能证明身心健康啊。”

她的眼神扫了在场所有人的兴。

刹那间，我觉得妻子的脑袋、我从未进入过的脑袋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4

但直觉告诉我，此时不管我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任何愤怒和劝解都不可能动摇她，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令我束手无策的地步。

“不用。明天早上我再打过来好了。这孩子可真不叫人省心……我真是没脸见你啊。”

如果我杀了人，死在我手里的人又是谁呢？难道是你？应该是我很熟悉的人

所有的一切让人感到陌生，我仿佛置身在某种物体的背面，像是被关在了一扇没有把手的门后。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置身于此了，只是现在才醒悟到这一点罢了。一望无际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黑压压地揉成了一团。

“你这是闹什么，就算你不吃肉，可你那年轻气盛的老公怎么办？”

厨房的汤锅煮沸了，妻子一声不响地把电话放在桌子上，转身走进了厨房，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不知情的岳父可怜地嘶吼着。

虽然谁也没开口说什么，但我知道全家人已经做好了在当天斥责妻子的准备。

我偶尔会想，像这样跟奇怪的女人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权当她是个外人，不，看成为我洗衣煮饭、打扫房间的姐姐，或是保姆也不错。

手、脚、牙齿和三寸之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会成为杀戮或伤害人的凶器。

我本以为妻子会说“爸，对不起，我不想吃”。她却用没有一丝歉意的口吻淡定地说：“我，不吃肉。”

他们说要想治愈狗咬伤，就必须吃狗肉，所以我也吃了一口。

 5

出乎我的意料，岳母来了。“……我真是没脸见你。”这是岳母走进病房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这不是中药。”妻子面露平静且凄凉的神情，用看似带有怜悯的眼神望着岳母，然后把纸杯还给了她。

“瞧瞧你这副德行，你现在不吃肉，全世界的人就会把你吃掉！

某种咆哮和呼喊层层重叠在一起，它们充斥着我的内心。是肉，因为我吃过太多的肉。没错，那些生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我心里。血与肉消化后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残渣排泄到了体外，但那些生命仍旧留在了那里。

没有人可以帮我。没有人可以救我。没有人可以让我呼吸。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对此时的状况毫无头绪，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种事不该发生在我身上。

我已经想好了，等一下回家的路上，我必须对妻子和自己说：权当这是一场梦。

我扒开妻子紧攥的右手，一只被掐在虎口窒息而死的鸟掉在了长椅上。那是一只掉了很多羽毛的暗绿绣眼鸟，它身上留有捕食者咬噬的牙印，红色的血迹清晰地漫延开来。

 胎记

舞者们的辛苦表演，令他心生怜悯与敬意，但他却不想自己的掌声传进编舞家的耳朵里。

他苦苦寻觅的，是更安静的、更隐秘的、更迷人的和更深奥的某种东西。

妻子和五岁的儿子都在家里，妻子因为平时工作忙，所以想多利用周末的时间陪伴家人。他明知道妻子的一番苦心，但为了看这场演出，还是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可是这样有什么收获吗？

他很容易便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车窗上那个用棒球帽遮掩稀疏的头发、用夹克遮挡松弛小腹的中年男人就是自己。

虽然两年算不上是致命的休息时间，但这段空白期足以让他焦虑难安了。

太多东西在他体内出现了裂痕。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吗？自己是一个具有端正的道德观念的人吗？自己有强大的自我控制能力吗？曾经对这些问题怀揣明确答案的他，如今再也给不出肯定的回答了。

他觉得压抑已久的呐喊像咳嗽一样要爆发出来了

他看到跟镜子一样光溜的电梯门上映出了自己的脸，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是哭过似的。

 1

但妻子天生就很有耐性。

他心知肚明，能够分担妻子劳苦的人只有自己。他对从未有过一句怨言、总是一个人任劳任怨地照顾家里和小店的妻子感激不尽。但最近每当看到妻子，他都会想起小姨子的脸，所以在家的每一秒都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妻子的长相、身材和善解人意的性格都很符合自己一直寻找的配偶条件，因此在没想明白那东西是什么之前就决定结婚了。

正因为她太好了，反而让自己觉得很烦闷。

小姨子抛弃自己生命的瞬间，似乎成了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对她来说，所有人——强迫她吃肉的父母、旁观的丈夫和兄弟姐妹——他们都是彻彻底底的外人，抑或是敌人。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希望她醒来，再次醒来，反倒会让情况变得更加茫然和腻烦。也许他想把醒来的她丢出窗外也说不定。

 2

她露出了笑容，那是一抹淡淡的，却蕴含着力量的微笑；是意味着不会拒绝，也不会畏惧的微笑。

她拥有着排除了一切欲望的肉体，这是与年轻女子所拥有的美丽肉体相互矛盾的。一种奇异的虚无从这种矛盾中渗了出来，但它不只是虚无，更是强有力的虚无。

 3

他笑了出来，笑容淡去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

 4

但眼下他只想为自己辩解，正是因为妻子的忍耐和善意令自己透不过气，所以才会让自己变得更糟糕。

如同两个人交流的对话，竟像咒语一样让浑身颤抖的他平静了下来。但这是为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1

没过多久，她便醒悟到自己迫切想要从疲惫中拯救出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难道说，她是通过疲惫的他看到了十九岁背井离乡、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独自闯荡首尔讨生活的自己吗？

她第一次去看他的作品展时，感到惊讶不已。她难以相信这个疲惫不堪、看起来马上就要瘫坐在地上的男人，竟然带着摄像机去过这么多地方。她无法想象他会在敏感的拍摄地点与人进行协商，以及有时必须展现出的勇气、胆识和执着的忍耐。换句话说，她难以相信他的这种热情。在他充满热情的作品和像困在水族馆里的鱼一样的生活之间，明显存在着不能视为同一个人的隔阂

她浑身颤抖地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最后与被拖走的丈夫四目相对。她本想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怒视他，但从丈夫眼中却没有看到任何冲动的欲望与疯狂，然而也没有丝毫的后悔和埋怨。在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与自己感受相同的恐怖。

残酷的时间公平得跟水波一样，载着她那仅靠忍耐铸造起的人生一起漂向了下游。

 3

“……我为什么不能死？”

很久以前，她和妹妹曾在山里迷了路。当时，九岁的英惠对她说，我们干脆不要回去了，但那时的她未能理解妹妹的用意

但如今她明白了，那时身为长女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早熟，而是出于卑怯，那仅仅是一种求生的生存方式罢了。

如果那天晚上真的像英惠说的那样离家出走的话，就能改变结局了吗？那天的家庭聚餐，如果在父亲下手打英惠以前，她能死死地抓着父亲的胳膊不放的话，就能改变结局了吗？英惠第一次带妹夫回家时，不知为什么那个面相冰冷的男人就没给她留下好印象。如果当初她反对这桩婚事的话，就能改变结局了吗？

她不确信自己是否爱他。明明在下意识里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还是嫁给了他。也许她是希望借此提高自己的身价？虽然他从事的行业没有经济来源，但她欣赏婆家人大多是教育者和医生的家庭氛围，她努力配合他的言谈举止、品位、口味和睡觉习惯。最初他们也跟普通的夫妻一样，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但没过多久她便对一些事情死了心。但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他吗？共度的八年婚姻生活，正如他带给自己绝望一样，自己是不是也让他倍感挫败呢？

他那么喜欢在自己的作品里加入翅膀，可当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却没有飞起来。

她终于醒悟到，自己所了解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

我不认识你。

那是一段没有喜悦与激情，彻底靠忍耐和关怀维持的时间，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时间。

但这是事实，她从未真正地活过。

那瞬间，她感受到了意外的痛苦。活下来的时间无限地延长了，但这一点也没有让她觉得开心。

事实上，生活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就像现在一样，未来也会这样生活下去的。因为除此以外，她别无选择。

种对于痛苦的确信似乎存在已久，它就像等待着时机一样在此刻显现在了她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再也无法忍受了。再也过不下去了。不想再过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在很早以前就已死去，现在不过跟幽灵一样，孤独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场戏。死神站在她身旁，那张脸竟然跟时隔多年再次重逢的亲戚一样熟悉。

 4

唯有开怀大笑可以奇迹般地止住痛苦

只要看到她笑，智宇便会一再重复刚才的动作。比如：噘起小嘴，把手放在额头上比作犄角；故意摔倒；把脸夹在两条腿之间，用滑稽的语调叫喊“妈妈，妈妈”。她笑得越大声，孩子的动作越是夸张，最后还会把全部好笑的动作都重复一遍。面对孩子的这种努力，她感到很内疚。智宇不会知道妈妈的笑声最后变成了哽咽。

笑到最后，她突然觉得活着是一件很令人诧异的事。人不管经历了什么，哪怕是再惨不忍睹的事，也还是会照样活下去，有时还能畅怀大笑。每当想到或许他也过着同样的生活时，早已遗忘的怜悯之情便会像睡意一样无声地来临。

 5

“你能伤害的也只有自己的身体。这是你唯一可以随心所欲做的事。可现在，你连这也做不到了。”

 来自微信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