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人性

(写在前面的后记:其实这次聚餐回来,我一直带着一种很大的不适在思考,直到刚刚和朋友聊天中我才发现我不适感的来源,并不是受到了一群人的不理解,而是发现自己不喜欢他们,并且最终发现,自己身上就是有一部分和他们一样的让自己不喜欢的地方:过早地下评判,没有认真倾听他人而急于表达自己,容易看到负面的东西。我的不适感来自经由他人这面镜子,经由他人的浅薄,照见了自己的浅薄。然后我问自己,你允许自己暂时有点浅薄吗?当我对自己允许和包容的时候,我也包容了别人,我也获得了释放。让我欣慰的是,我看到了一个可贵的人,看到他的可贵的同时,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和他一样的可贵的部分。人是复杂的,我们必须和自己“恶”的部分好好相处,允许它,善待它,包容它)


在读书群聚餐中,谈到读小说,我说,小说读得少,就不够了解人性。一位姐姐立刻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去了解人性呢?”大家也都一致认为,这个年纪没必要去了解人性,好像我想了解人性,是一个极可怕和险恶的念头。

我想问,为什么不可以去了解人性,了解人性就意味着我们要放弃单纯善良,去做一个险恶的人吗?

了解人性,了解这个世界,只不过是让我们更加广阔,能包容更多,不再像从前过分理想化这个世界,眼里揉不下沙子。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也知道它的美好,然后拥抱它,热爱它,热爱这个真实的世界,而非理想化了以后的世界,那样太容易幻灭。

知道人性中的恶可以到什么程度,所以遇见什么都不会让我们觉得三观崩溃,也能真的看到人性中最美好最深情的那个部分,心怀感恩,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并不全是悲凉的世界。我了解得不多,不知道小说家自杀的是不是比诗人少一些。

人性是复杂的,它不是单纯的两元世界,好人或者坏人。一个人的人性中可能有善的部分,也可能有恶的部分,他可能同时兼具这两个方面,在不同的情境下,也许占上风的是哪个部分都会随之变化。了解这些,有时候可以保护我们的安全,这也是为什么要有自我防范意识,不要轻易去和人起冲突,因为情绪化的反应下,你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比如丽江旅游被打事件,比如江歌案,比如大部分的猥亵儿童都是熟人作案。如果我们对人性的估计足够,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说到江歌案,古木齐说是江歌本身做人的方式有问题,她太喜欢替别人出头,过分去管别人的事情,她的原生家庭有问题。这个年代,似乎谈原生家庭很流行。可是当他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抛开心理学的那些名词,抛开对江歌心理学的剖析。说她过分喜欢替别人出头,这个时候,我想大多数人和我一样,看到的是她的善良,仗义。人性中的闪光点,有时候不能用心理学去分析的。

不知道有没人和我有同感,和一些懂一点点心理学又喜欢拿出来抖一抖的人在一起聊天其实不愉快,凡事都要给人套上这个那个心理学名称,有事没事就谈一谈原生家庭。大家都认为黛玉是典型的抑郁症,可是当我们用心理学的理性去分析她的时候,就又真的看不到她人性中可贵的那个地方了,她的深情,她的洁癖,她的那种宁为玉碎,她的多心恰恰就是她的多情,她的忧伤恰恰就是她的可贵,她和宝玉一样的,对人,对物,对这个世间,有着一种慈悲的深情。慈悲的悲,说的不正是这个吗?

所以生活中并不是处处都要用心理学和沟通技巧去生活,我想要我的爱人这样来爱我,我可以直接说出来,表达我的需要,这是心理学技巧。可是在爱情里,我们要的偏偏就是那一种心照不宣,那一种默契,那一种一个眼神你就能心领神会,那种只属于我们而别人加入不进来的那种深情和默契。

有人说我追求完美,也可以说我原生家庭里有苛刻的家长,这样分析合情合理。可我突然发现,我追求的也不是完美,是一种理想主义的纯粹,是一种不需要技巧的爱。技巧是用来相处的,不是用来相爱的。

于是我想起了高中时候最爱的那一篇张悦然的短篇小说《毁》,也许十几年过去,它显得过时,它属于青春,它里面那种纯粹到极致,纯粹到让人觉得无法理解,让心理学爱好者觉得扭曲的那种爱,我才发现那就是我一直以来追求的,没有变过。那是一种绝对,不适宜我们现实的生活。张悦然在小说里坦荡地承认自己“生活得很高贵”,“生活在云端”,那种高贵是已经认了世俗的命的人无法理解的。

所以我突然明白,读小说和读散文读诗歌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注定就是什么样的人,你热爱生活,你在小说里读到的,还是热爱生活,一如你在诗歌里读到的。你爱自由,纯粹,你天真,纯净,你在最残酷的小说里读到的也依然是这些,一如诗歌里那些美得不切实际的句子。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注定就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生在什么样的原生家庭,原生家庭会影响你做事的模式,却不会左右你选择自己人性中各种成分的比例,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即使你的原生家庭使得你自卑懦弱,可你的善良天真不会改变,爱你的人会一直爱你,懂你的人能透过你那些人生模式的障碍,看到你心里的那片纯净。

所以当那位尖利的姐姐讥讽我“你不累吗?纠结这些干嘛?”我想说,没心没肺活着,固然轻松自在,可活得快乐未必就是人生的最终追求。有很多人活得不好,譬如革命年代死去的和受苦的前辈,可他们留下了信仰,譬如常常看起来不快乐的黛玉,实则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人生除了快乐,还有真善美值得追求,还有信仰是即使痛苦也要坚持。

活得轻松也许是一些人的活法,活出自我可能又是另一些人的活法,为了信仰而活,又是另一些人的活法。选择如何度过一生,每个人有自己的答案。

你去了解或者不去了解人性,你都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点一点了解着更多。保持单纯的办法不是不听不看不想,而是在一点一点的成长或者受伤中,让自己的心越来越能容,包罗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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