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戴上头盔，想进真人格斗场去玩玩，已经很久没玩了。没想到，娇儿又跑过来，非要拉着我去寺庙给她爸求签。虚拟社区里面这个规模最大的寺庙，只见大门上高挂一副巨型匾额，上写三个大字：“生明寺”，两边挂着一副楹联：“宝殿庄严，佛光普照三千界，慈悲喜舍度众生；禅林静谧，法雨均沾万亿心，般若智慧破无明”。进得山门，两侧各一尊金刚力士，手中挥舞着金刚杵，怒目圆睁，一位不时张开嘴发出“哈”声，另外一位紧闭嘴巴，从鼻孔里面发出“哼”的声音，害得我不敢流连，快速走过。让塑像动起来，这想法很不错。然后就是天王殿，殿内迎面一尊弥勒佛，大肚能容，开口常笑，显得慈眉善目，格外亲近，转到身后，却见两侧的四大天王，身形高大，气势逼人，一位不停地拨弄着怀中的琵琶，一位在原地挥剑起舞，一位跟手上的蛇互动着，还有一位一会儿开伞一会儿收伞。四位天王，好不忙活，见我路过还会盯着我看。背靠弥勒的韦陀也是一脸威仪，不可侵犯。从跨进山门的那一刻，娇儿见像就拜，一路拜过来，我也是晕了。见她如此虔诚，我也不好说什么。

走出天王殿，只见面前一个大殿，一眼似乎不能看尽，门上匾额写着“大雄宝殿”四字，左右一副楹联“宝殿巍峨耸碧空，香烟袅袅通三界；梵音悠扬绕四野，佛法广大度群生”，进得殿来，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像，像是俯视众生，迦叶、阿难侍立两旁，一老一少。娇儿见此，更是俯拜不已。我则转到殿后，见观音菩萨居中，左手持净瓶，右手用杨枝从净瓶中蘸取甘露，向下挥洒，普贤、文殊两厢供奉，形态举止，栩栩如生。出了大雄宝殿，拾阶而上，就是一个幽静的法堂，只见一名师父坐在一案前，案上摆着签筒，身后拉着由六十四个小袋子组成的布帘。我一看，惊呆了，佛寺里面居然有算卦的。而且算卦的队伍很长，难道不可以同时接待吗？算一次收一万个虚拟币，看着貌似不贵，但是细水长流，也是不少钱啊。娇儿也把队伍排上了，我凑过去私聊道：“娇儿，你也要算卦？”

“对啊，我想算算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你看，这里是佛寺，佛祖讲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讲的是通过修行来断除导致苦难的根源，达到心灵的解脱和清净。佛祖可没说要靠算命啊。算卦那是中国古代的传统，我刚才大概数了一下，这签筒里面大概有六十多根签，后面那有六十四个小袋子，分明就是代表的是八八六十四卦。寺庙里面算卦，这有点扯吧。”

“哎呀，你说什么啊！你别管了，又没让你出钱。”

得了，愚昧，我能说啥呢。我只好任她排队，我去后面藏经阁看看。藏经阁有三层，第一层放着各种形状的木鱼、各种材质的念珠以及佛牌等，第二层陈列着《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妙法莲华经》等各种经书，第三层供着佛像、菩萨像。全都明码标价，一旦请去，会自动将实物通过线下配送至信众家中。

转了一圈，只见娇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我抽中了这个。”我拿过她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

“那位师父说我这是下下签，说目前碰到了困难险阻，要特别小心。真的被他说中了，我爸可怎么办啊？”

我一看，也不是什么好词。不过也只能好声安慰：“没事的，就算有困难，克服就是了嘛，放心吧，你爸会回来的。”

好像安慰也没什么作用，娇儿进藏经阁一番挑选，买了佛像、《大悲咒》、念珠、烛台、香具，这是准备在家念经的节奏啊。

从生明寺退出来，我想：如果求神拜佛就能消灾免祸、遇难呈祥的话，人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疾苦了。

周一上班，我开始留意这个公司里面的蛛丝马迹。趁着上厕所的机会，我跟一个年级稍长的人攀谈上：“你好，我叫孟彦邦，刚来上班，以后请多指教。”

“你好，我叫瞿秋实，这里不让聊天，我社区账号是33281450。晚上聊。”

“好的！”我记数字特别费劲，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

从厕所里面出来，发现一个人西装笔挺，戴个金丝眼睛，一头油发，梳得道道分明，后面跟着罗伯特，向了一条幽暗的通道。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越想越好奇，便又转了出去。在假装逛了很多条通道后，最后走向那条幽暗的通道。这条通道左右都没有房间，只有脚下每个几米的小脚灯，依稀看得见路。这时我的心跳加速，感觉走路都有点飘起来，只见通道的尽头有四个红色的大字。走了十几米，才看清那四个字：员工禁入。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孟彦邦，你进来干嘛！”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罗伯特。

我强装镇定，回答道：“哦，我刚来，想参观一下公司。”

“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回你的房间去！”罗伯特严厉说道。

“好的好的。”

“每个员工都有一个自己的工作间，除了上厕所，哪里都不能去，我第一天就跟你强调过。如果让我再发现你违规，你就会被开除了！”

“好的好的。”我赶紧低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加上瞿秋实的号，我跟他聊了起来：“大哥，你来公司多久了？”

“已经五年了。公司现在给你多少工资？”

“我吗？谈好是月薪五十万。”我如实回答。

“我只有四十万，五年了，都没给我加过薪。”秋实抱怨道。

“你都没升职吗？”

“这里哪里有什么升值空间，来这里就是做苦力，我们只是客户与机器之间的桥梁，这样显得有温度。”

“我觉得这个工作环境好奇怪啊！”

“我刚来也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我的主管是个机器人，叫罗伯特，除了他，其他人都不认识。”

“我的主管也是罗伯特，里面负责管理的都是机器人。”

“我们的老板是谁啊？”

“马致远，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出了事情都能摆平。尽管这几年公司出了很多事情，最后都不了了之。之前有一位造梦师向警方举报公司从事非法勾当，并带着警方来查，结果并没有查出什么，自己反而被公司辞退了。”

“公司那条幽暗的通道里面有什么啊？”

“我也没去过，写着员工禁入，应该是总裁办公室吧。”

“谢谢大哥透露了这么多消息，我刚来，日后还需要大哥多多指教。”

“这么客气干嘛，大家都是兄弟，互相帮助。”

下了线，我马上让眼镜搜一下马致远。这时眼镜显示出马致远的照片，介绍到：“马致远，云贵人，今年32岁，本地上市企业造梦工场的创始人，纳税大户，慈善家，人大代表。”

我一看照片，怎么跟今天在工场里面见到那个西装男这么像，看来那人就应该是马致远了。“就这么多？”

“能搜到的公开信息就这么多。”

“这么低调啊。”

庸人自扰，庸人自扰，我关心他干嘛，睡觉去。

班继续上着，期间也没再发生特别的事情，跟娇儿约了周末晚上再探“天上人间”。于是，周四下了班，我就直奔“天上人间”，顺便带上两包即食食品，这个月再不能在那里面吃了，等一下去上面的夜总会，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我的心在滴血，不过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

到了娱乐城，跟娇儿一起把那两包食品吃了垫肚子，直接上三层。门票三万元，女生免费。里面一个静吧、一个动吧、一个大舞台，还有几十个小包厢。静吧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我跟娇儿绕了一圈，没发现特别的地方。转入动吧，中间有一堆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晃动着，音乐声音很大，音箱里面振膜发颤着，带动着我的心跳，我很难喜欢这样噪杂的环境。这时，娇儿像发现了什么，拉着我向一个人走去，然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回头看见我们楞了一下，随机喊道：“怎么是你们？”娇儿马上挥手回应，我则一脸茫然，歪着头，不知所以。娇儿贴着我的耳朵喊道：“那天警局里面的那位警官。”我这才想起来。

“您好，我叫孟彦邦。”我伸手过去，大声说道。

“我叫方子义。”方子义也伸手与我握手。

“您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看看有什么线索。”

“我们也过来看看，她爸失踪了，她很着急。”我指了指娇儿。

“坐坐坐。”方子义示意我们坐下，我们就在他对面坐下。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道。

“我觉得那家造梦工场很可疑，最近好几桩案子都跟他们有关。”

“我就在那家公司上班，我也觉得很可疑。”我像遇到了知音。

“是吗？哪里可疑啊？”

“上班不许带眼镜，主管都是机器人，他们还有一个员工禁入的办公室。对了，上次进你们警局的那个家暴男，前一天还来过我们公司，要求复制他老婆的梦境。”

“可是，每次我们调查他们的时候，都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拦着。尤其那个梦境，我明明觉得有问题，就是看不出问题。”

“我们能拿回那个头盔看看吗？”我提出要求。

“可以，明天可以申请领回证物。”

“方警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我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郭少爷。郭少爷看见我和娇儿，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也在？”

娇儿马上说道：“郭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郭少爷说道：“这是我的主场，我怎么不在这里。”

“这里是你开的？”娇儿指着这个场地问道。

“这一层都是我家的！”郭少爷转身摆臂一挥。

“看不出来啊！”娇儿羡慕道。

郭少爷显然不愿搭理我们，把手搭在方子义的肩上，俯身贴耳说道：“方警官，我们这里到了一批靓货，要不要鉴定一下？”

“不用啦。”方子义好像不大愿意搭理他。

“那方警官请自便，来人呐。”他举手打了个响指。机器人侍者马上走了过来。“今晚这桌免单。”

“好的，主人。”机器人回答道。

“那你们慢聊。”郭少爷无趣地走开了。

“方警官，你这里都搜查遍了吗？”我问道。

“当然，我连五层那个宾馆都搜了，那段时间出去的出租车、地铁都看遍了，也没发现你爸爸。”他看向娇儿。

“那他爸爸有没有可能被人打晕了，塞到箱子里面或者装上垃圾车运走了？”我天马行空了起来，听得娇儿一愣。

“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回头我再查查。”

“方警官，我能跟您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我主动提出来。

“当然可以。”

“我也要。”娇儿随即也进行了交换。

“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回去了。”方子义起身告辞。

“好的，再见。”我们挥手告别。

“我们再转转？”我问娇儿道。

“好啊！”娇儿积极的回应道。

从动吧出来，我们转入大舞台。只见舞台上，五位女生穿着性感，在古老而奇幻的音乐下跳着土耳其肚皮舞。我显得不好意思，只好将目光移到观众席，只见一桌桌的男士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看，娇儿也不例外，还直呼好看。我赶紧拉着娇儿从大舞台出来。

“你觉得我跳这个好看吗？”娇儿打趣道。

“你一男人婆怎么跳得出肚皮舞的妖娆气质？”我毒舌道。

“闭嘴吧你！”娇儿狠狠地拍了我一下。

我们到了四层，门口海报写着入场费每人5万元，我一看心里就犯嘀咕，连忙说：“这里就不用去了吧。”

“我请你呀，你怕什么？”娇儿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怕被人看到，我跟你去洗澡，传扬出去我的清白不就没了？”

“你一细狗，我会看上你？我们这不是在办案嘛！”

“办啥案啊，真把自己当侦探了啊。刚才方警官不是说了吗？这里都已经查过了，包括我们进不去的宾馆。我看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你去把那头盔要过来送到我家去，我先看看那个梦境里面有没有秘密。”

“那好吧，听你的。”

我们便打车回府了。

第二天，娇儿直接申请要求回了头盔，并让跑腿无人机送到了我家。我拿到头盔后，想第一时间进去体验了一下，一打开，显示身份校验错误，我忘了有虹膜识别这一关了。怎么办？

我想到了我们班那个技术大牛郑秉文。简单说明事由后，秉文让我把头盔送过去。我二话没说，直奔他家。只见他拆开头盔，露出里面的线路板，然后把一个小的设备插在隐藏的接口上，让我戴上去试试看。

没想到，不用身份验证，直接进去了。我直接进了“梦工场”，没想到是在医院，看到了娇儿她妈，看着是真年轻，估计才二十几岁，嘴里喊着：“国栋、国栋，快过来看看。”我按照一般软件测试的流程，跟她妈互动了一下，抛出一些异常情况，检查可能存在的触发机关。一番流程下来，没有任何发现。

“这是我现在就职的公司开发的定制梦场景，虽然我很怀疑里面有鬼，跟娇儿父亲失踪肯定有关，但是我又没发现其中的猫腻。”我对秉文说道。

“没事，你把设备放我这里，我给你全面检测一下。”秉文说道。

“谢谢你。”

“客气什么啊，咱们都是为了娇儿嘛！”

等我回到家，没想到柔柔居然回家了。

“主人好，我回来啦！”

“你怎么回来了？”

“赵芯蕊已经出院回家了，她说自己能照顾她妈，就让我回来了。”

“她已经全好了？”

“那应该还没好，看她脸上还缠着绷带，不过活动应该没问题。”

“那就行。”

“对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说谢谢你。”

我停了一下，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打扫打扫房间。你不在的日子，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当然，放心，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