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到家已是6:35，本周回家最晚的一天。告诉我，选修课下课就已5:45，然后回教室收书包，再取了单车，和同学一路聊天，慢慢走回家。整个过程用了50分钟，对于踩单车五分钟就能到家的距离来讲，的确有点多。

但是，在没有有力证据证明这样的时间安排是有害的之前，多说无益，并不能为女儿所接受，反会引发摩擦。唠叨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唠叨带来的压力更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是——以后不和你说实话，随便撒个谎就能骗到你，反正你也不可能随时随地监督她，更不讲监督是不是一种好办法、会不会引发其他问题了？

按说，怎样回家、花多少时间都是她的自由。但周五涉及我们之前沟通好的一个时间安排，今晚这样的时间消耗明显有损于原计划。只是，此刻显然不适合谈这个，于是，管理情绪、闭嘴，各行其事。

晚餐的聊天包含班主任中午发到家长群的一段短视频，午餐后，姝儿没有收拾桌面就离开，我们的聊天就围绕桌面这一团纸展开，内容涉及公域、私域与权界。

女儿告诉我，午餐时用了两张餐巾纸，离开时匆忙间抓上一张便走，以为全扔了，因为要值班，有些着急，没有仔细看，结束值班返回后才仔细收拾干净的。

这当然不是理由，也有狡辩的嫌疑，但直接指出未必是一个明智的作法。无论出发点有多好，想要解决问题，仍然需要一定的技巧，要考虑孩子的情绪和感受。

我提到去年夏天之前，还在悦谷学习和生活时的一段往事——悦谷的男生宿舍卫生一直是件头疼事，开过不少会议探讨此事。

有人认为，床铺是个人空间，属于私域，爱怎么弄、叠不叠被子、脏不脏乱不乱都是自己的自由，学校管不上；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宿舍是学校出钱租的，当然属于学校的管理区域，包括床铺也都属于公共区域。乱七八糟的床铺会影响整个宿舍的卫生状况，影响到所有住在宿舍里面的人的感受，学校有权管理，住在宿舍就必须要遵守宿舍规则。只有你自己租的房子才是你的个人空间，你才享有爱咋样就咋样、即使弄成狗窝别人也管不上的自由——前提，那是你自己出钱租的房子。

是不是探讨之后就能解决问题呢？当然不是，仅以悦谷餐厅卫生为例，仍然是郑老师拟定并坚持执行了餐厅规则，辅以奖惩措施，才真正解决了餐厅卫生问题。餐厅是借用郑老师责任范围内的创客教室，郑老师享有管理权和部分决定权。

回到现在的学校，课桌隶属于整个教室，你仅享有使用权，仍然是公域而非你自己的私域。桌面的肮脏和凌乱势必影响整个教室的卫生状况，所以你有责任随时保持课桌的整洁。表面上看你一会儿就回教室了，回教室再收拾在你看来是一样的，但如果每个同学都这样，可以想象教室会是一种怎样的状况？起码，离开的这一会儿，你的桌面就影响到了整个教室的环境。无论再怎么着急，离开前稍稍仔细一点点，几秒钟就能收拾干净，并不难，是不是？

我不知道咱们班有没有针对卫生状况设计奖惩措施？如果没有外部力量约束你，就只涉及个人修养，要求的就是自律，我相信你是积极向上，愿意自己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未来咱们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减少毛糙和粗心的频率是不是？

女儿点头，我笑着继续说：“其实啊，我还觉得，老师也可以组织班上同学讨论一下，设计一套奖惩方案出来。我相信这样的情况不会只出现在今天的你的桌面，未来肯定还会有。”

我们这个周末的安排是周五写完周末作业，周六尝试用一天时间完成一篇影评，晚上去梅梅阿姨家画画，还要列出下周的时间安排表，把任务划分到每一个晚上；周六上午照例是去沙河爷爷家茶聚、读小说或者全球史，中午给婆婆过生日，下午约了朋友看电影《绿书皮》，晚上有一节英语网课，并做工作总结。每一天的时间都很紧，周末的作业又多，想要在周五完成，还要保证质量，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建议她留一部分明天做，女儿不干，坚持完成计划，直到一点半，终于写完了。今天的工作只帮她遛了狗，她负责收拾阳台、拖客厅的地面，说来等于是交换工作，也不算替她。

写完作业的女儿满面疲惫，一面在书架上翻教辅（第一次提出需要教辅），一面自我安慰：“我周霜凝就是有毅力、够坚持、爱学习、聪明、机灵！”

我笑起来：“换换自夸的词句好不好？这些词，我都听腻了！再说了，毅力、坚持、爱学习和你写作业这件事是有关系的，聪明和机灵同作业有多少关系呢？若是我，我会夸你：守诚信、有恒心、够坚韧、够努力、很勤恳、对自己有要求，积极向上、说话算说、言而有信、信守承诺……瞧，可用的词有多少？聪明和机灵更属于先天特质，用来自夸没多少意思，不如夸你在这件事情上付出的努力。”

姝儿也笑起来，叹道：“我觉得吧，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聊天聊久了，周末作业多，想要做完，晚上的时间要抓紧。”

我趁势接过话：“这也是我觉得放学回家消耗时间太长的原因，因为我们周末的工作多。吃饭聊天抢点时间是应该的，但也不够，满打满算抢得回二十分钟。如果放学的路途时间能够省点出来，就没那么紧张了。”

女儿低头收拾书包不吱声，但也没有反对和怼回来，表情有些纠结，我知道她舍不得和同学在一起的时间，就让她自己去思考和安排吧。我只提供建议，决定权交还她自己，学习是她的事、时间管理也是她的事。但是，如果她一回家我就说这事儿，怼我、甚至争执吵闹则是一定的。

回到近段和小华探讨最多的话题：发心与结果。

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但爱的发心、良好的愿望并不能保证达成期望中的成果。仅有发心不讲方法，甚至可能走向愿望的反面。爱如果不能为对方所悦纳，这样的爱之于对方就不是真正的爱。

必须反思成年人的控制欲，得体且适时地自孩子的生活中退出来。尊重孩子的主体性，分享看法的同时恪守边界，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和控制欲。接受孩子的坚持，只需要让他/她承担后果。

真正无私、真正为了孩子的成长，而不是权力欲、权威感，就不会因为孩子的犯错而情绪失控；就能够接受孩子肯定是会犯错误的这一事实，同时进行冷静思考、理性分析，想办法帮助孩子反思和理解问题，最终达到自我纠偏进而逐步达到言行自律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父母会因孩子犯错而情绪失控呢？重读《人情与面子——中国人的权力游戏》又有思考与发现，那属于另一个话题。为何你会惧怕孩子被点名？——从《人情与面子》谈自我与亲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