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我爸就把我送到县上的重点高中就读。当时考试的成绩不算很理想,但以爸爸要强的心理还是希望我能完成他的大学梦。
重点高中是封闭式的,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周六匆匆回去,周天又匆匆的赶来。
而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能在胡同里遇见我的邻居大娘。她要么就是在胡同口和谁谁谁聊天,要么就是站在自家门口向外张望。看见我老远就开始打招呼。那个时候的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看见谁也总想聊两句。
她就住在我家的后面,也是一座老房子,房子不大,院墙还有点矮,没有铁大门,而是木头栅栏。所以我回家从她家门口经过,甚至有时候还会看见她在自家院子里。
在我小时候,我妈还总是带我去她家玩,她们大人聊天,我就看电视,那个时候,那个年代,家里有台电视机感觉是像很幸福的事,我从小就爱看电视,但苦于家里有没有,爸爸一是舍不得买,也是为了不让我学习分心,所以我总是跑去别人家看电视,不喊着回家吃饭不回来。
冬天老家特别冷,那个时候家里都烧煤炭,烧炕。邻居大娘也喜欢来我家串门,坐在煤火旁和妈妈聊天,聊东家长西家短。有时候天不早,她回家了,我妈就感叹:唉,我早就困了,她还那么能说。
大娘出来串门就留大爷独自在家。大爷爱犯困,所以他不喜欢串门,也不怎么跟别人聊天。在我印象中,大爷一直是低头打瞌睡的形象。记得那个时候我还在念小学,每次放学回家,总能看见他趴在木头做的栅栏门上打瞌睡,他沉浸在似睡非睡中,习惯了人来人往,我也习惯了他一直在打瞌睡,所以我也不会主动上前搭话。直到大娘喊他吃饭或者儿子来看他时,他才回屋去。
如果有哪次回家路过他门口,没有看见他趴在那里,我还有些不习惯,会在心里犯嘀咕:咦,今天怎么没在这儿啊。
后来我念初中了,回家不那么勤了,但有时候回家还是能看见他。直到初三那年,看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直到一段时间,一直没看见他,听我妈说他病了。
记得那个冬天,我放寒假在家,那天晚上,他家来了好多人,我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从这扇窗户正好能看见他家,我看着他家来来往往的人,我妈告诉我,大爷病得重了,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果然,在夜里十一点多钟,从他家传来了哭声。大爷走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每每经过他家门口,看不见大爷趴在那里,心里突然很伤感,我忍不住往院子里看,也没看见大娘的身影。那段时间,大娘也很少出门。这就是永别,永远永远的失去,有人说留下的那个人会更难过,也许吧,她要承受失去的痛苦,从此以后祸福都是自己,没人可依。
大爷走后的一段时间,有时候听到她和别人在胡同里聊天:老头走了也好,我也省心了。尽管这样说,但依然掩不住内心的忧伤和脸上的憔悴。
后来我上大学就很少回家了,一年可能回家两三次。只是我再回去,也不见她在胡同口跟别人有说不完的话了,而是自己独坐在自家门口,向外张望。没人知道她在张望什么,也许她想出去跟别人凑热闹,又厌倦这世间的嘈杂,也许她也想跟别人说说话聊聊天,但依然掩不住内心的孤独,也许她看透了这世间,让人欢喜让人忧,只想守一方内心的静土。
如今我再回家,她已认不出我,我跟她说话也必须要提高分贝,耳聋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具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有人追问,为什么会有生离死别?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人这一生都在忙碌,但愿所有的忙碌都对得起时间,也愿所有的忙碌都是为了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