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值班室的台灯亮到后半夜,光透过蒙着灰的玻璃窗,在地上投出个昏黄的圈。灯杆上缠着圈胶布,是上次被台风刮倒时修的。老郑坐在褪色的藤椅上,椅子腿用砖头垫着才不晃,手里攥着本翻卷了角的杂志,封面是十年前的明星,他眼皮打架时就往太阳穴抹点风油精,薄荷味呛得他直皱眉。
桌上的搪瓷杯底结着层茶垢,是白天业主送来的龙井,他舍不得泡,只倒了点热水涮涮杯子。杯沿磕掉了块瓷,露出里面的黑铁皮。对讲机 “滋滋” 响了两声,3 号楼的王阿姨说:“小郑啊,我家猫又跑屋顶了。” 老郑抓起手电筒就往楼下跑,军绿色外套的拉链坏了,冷风顺着缝往里灌,他缩了缩脖子,领口磨得脖子有点红。他爬上消防梯时,铁锈蹭在手心,手电光在瓦片上晃,看见那只橘猫缩在烟囱后,眼睛亮得像两颗星。
把猫递给王阿姨时,她塞来袋核桃:“刚炒的,你熬夜嚼两颗。” 老郑推辞不过,揣在兜里,核桃壳硌着大腿,他裤兜里还揣着串钥匙,是各家业主托付保管的,用红绳系着,磨得发亮。回值班室的路上,看见 1 号楼的灯还亮着,窗帘上映着个伏案的影子 —— 是那个总加班的姑娘,昨天还来借过创可贴,说搬资料时被抽屉夹了手,她的指甲缝里还留着点纸浆。
后半夜起了风,吹得值班室的门 “吱呀” 响,门轴早就该上油了。老郑起身去关窗,看见垃圾桶旁有个醉汉蹲在地上哭,西装皱得像咸菜,领带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皮鞋上沾着呕吐物。他没上前,只是回屋倒了杯热水,放在垃圾桶边的石阶上 —— 杯子是隔壁李奶奶送的,上面印着 “退休快乐”,是她孙子单位发的。等再开窗时,水杯空了,醉汉不知去向,只有风吹着落叶在原地打旋,混着酒气和夜露的凉。
天边泛白时,老郑往台灯里换了节新电池。光突然亮了许多,照亮了桌角的药盒 —— 是降压药,医生说不能熬夜,药盒上贴着张便签,是女儿写的 “按时吃”。他摸了摸兜里的核桃,壳上还带着王阿姨手心的温度。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的报站声,混着早点摊的叫卖声。他忽然觉得,这盏灯亮着的不只是值班室,还有些别的什么,像冬夜里的炭火,不旺,却能把寒意挡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