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

兄弟相残亡后凉

卖女求荣责父亲

甘肃武威，是古代凉州的中心，叫姑臧城。前秦国王苻坚死后，驻守在这里的将军吕光，也是氐族人，为苻坚服丧举哀，然后自称“凉王”，历史上称之为“后凉”。

吕光头脑清醒，当了十三年国王，顶住周围的敌人，保持了国内的平静。

吕光六十三岁时重病不起，叫太子吕绍继位，自称太上皇。大儿子吕纂是妃妾生的，年纪比吕绍大些，但不能作太子，就封为太尉，主持军事;小儿子吕弘当司徒，执掌政务。【凉王光疾甚，立太子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为太尉，常山公弘为司徒。】

临终时，吕光又叮嘱三个儿子：“我们的国家夹在几个强国中间，只有团结才能生存。吕绍是嫡子，当国王;吕纂年纪大，性格粗暴，千万不能听谗言，发脾气;吕弘管理朝政，要尊重国王。兄弟和睦，国祚长远;互相猜疑，祸事就会临头的。”儿子们都流着眼泪接受了父命，表示团结一心，永远保住凉州。吕光安然地合上子眼睛。【谓绍曰：“今国家多难，三邻伺隙，吾没之后，使纂统六军，弘管朝政，汝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几可济；若内相猜忌，则萧墙之变，旦夕至矣！”又谓纂、弘曰：“永业才非拔乱，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兄弟缉睦，则祚流万世；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矣！”纂、弘泣曰：“不敢。”又执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为吾忧。善辅永业，勿听谗言！”是日，光卒。】

国王吕绍还没有正式宣布父亲的讣告，粗鲁的兄长吕纂就闯进灵堂，哭泣致哀。出门的时候，吕绍请他停下，诚恳地说：“兄长，你年纪大，功劳也最大，应该继承大统，国王还是你来当吧。”【绍秘不发丧，纂排阁入哭，尽哀而出。绍惧，以位让之，曰：“兄功高年长，宜承大统。”】

吕纂大手一挥：“哪儿的话！你年纪虽说小些，可是皇后生的，父亲的嫡子。我不能当国王，把名分搞乱了！”【纂曰：“陛下国之冢嫡，臣敢奸之！”绍固让，纂不许。】兄弟俩互相推让，很是亲密。

国王的堂弟吕超当时也在场。不久，他向吕绍进谗：“太尉多年带兵作战，威震内外。我看他在灵堂里哭得不伤心，眼泪也没流出来，退出时昂头挺胸，谁又知他在想些什么!还是早些除掉的好。”【骠骑将军吕超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临丧不哀，步高视远，必有异志，宜早除之。”】

吕绍很反感，说：“兄弟，你说的什么话!父亲尸骨未寒，他的话还在我们耳边转，你难道就忘记了？我年纪轻，担子重，全靠两位兄弟支持，治好国家。纵然兄长要杀我，我也视死如归，决不干这种伤心事!”【绍曰：“先帝言犹在耳，柰何弃之！吾以弱年负荷大任，方赖二兄以宁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此意也。卿勿复言！”】吕超摇摇头，撇撤嘴：“你真糊涂啊。”

过了些天，太尉朝见国王。吕超是将军，提着大刀，正在旁边侍立。他向国王瞟眼示意动手。吕绍只当没领会，安详自然，保住了兄弟间的和气。【纂见绍于湛露堂，超执刀侍侧，目纂请收之，绍弗许。】

不料老三吕弘不满国王的忠厚冷静作风，派人告诉老大：“吕绍胆子小，人糊涂，成不了大事业，说不定还要把国家搞埼。兄长的威名，一向受到国人的敬仰，你该为国家前途着想，不可因为兄弟情义耽误大事!”【弘密遣尚书姜纪谓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难；兄威恩素著，宜为社稷计，不可徇小节也。”】

吕纂的心动了，经过一番思谋和准备，一天，他带着军队，乘夜冲入禁城。【纂于是夜帅壮士数百逾北城，攻广夏门，弘帅东苑之众斧洪范门。】

警卫官齐从急忙抽剑拦截，把他的额头也砍伤了。【左卫将军齐从守融明观，逆问之曰：“谁也？”众曰：“太原公。”从曰：“国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将为乱邪？”因抽剑直前，斫纂中额，纂左右禽之。纂曰：“义士也，勿杀！”】

吕绍听到政变消息，登上紫阁，准备抵抗，一看是兄长在指挥，不愿造成流血惨剧，只长叹一声，便引刀自杀了。【绍遣虎贲中郎将吕开帅禁兵拒战于端门，吕超帅卒二千赴之，众素惮纂，皆不战而溃。纂入自青角门，升谦光殿。绍登紫阁自杀。】

吕纂当了凉王，让吕弘当大司马兼大将军和尚书，坐第二把交椅。又把齐从找来，问他：“你出手砍我，为何那么重？”【纂谓齐从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

齐从眼泪直流，哭道：“吕绍是先帝立的国王，你虽说威望高;我也没当你是国王呢。当时只怕杀你不死，用的正常力气，哪里考虑下手是轻是重？”【从泣曰：“隐王，先帝所立；陛下虽应天顺人，而微心未达，唯恐陛下不死，何谓甚也！”】

吕纂看他忠实可靠，便调任为贴身卫队长官。【纂赏其忠，善遇之。】又派人传话给逃亡的吕超，先表扬他对国家忠心，再训斥他不识权变，然后赐给官爵。

不久，新上台的国王吕纂妒嫉老弟吕弘，怕他恃功骄傲，打自已的主意。吕弘惴惴不安，也怕兄长突然翻脸，便抢先出手，却又被兄长打败，只得逃出城外去了。【〔400.3〕凉王纂以大司马弘功高地逼，忌之；弘亦自疑，遂以东苑之兵作乱，攻纂。纂遣其将焦辨击之，弘众溃，出走。】

国王把老弟家的财产搬光，妻子儿女也抓来赏赐给部将作奴隶。【纂纵兵大掠，悉以东苑妇女赏军，弘之妻子亦在中。】

他得意极了，向大臣们炫耀：“我这一仗打得不错吧？”【纂笑谓群臣曰：“今日之战何如？”】

侍中房晷对这一切很反感，当时就劈头盖脑地数落起来：“老天爷给我们凉国降下灾难，一个接一个的!先帝刚刚驾崩，国君就被逼死了;坟墓还没修好，太尉就出兵杀人。吕弘是自取灭亡，可也是你做兄长的不顾情义!你本该反躬自思，向百姓请罪，哪料竟大肆抢劫，连兄弟的妻子儿女也不放过!这一仗打得太好了!吕弘的妻子不是你的弟媳？吕弘的女儿不是你的侄女？把弟媳和侄女送给别人当婢妾，天地神明，谁愿看到这类可耻的行径!”话没说完，已是涕泪满面了。【侍中房晷对曰：“天祸凉室，忧患仍臻。先帝始崩，隐王废黜；山陵甫讫，大司马称兵；京师流血，昆弟接刃。虽弘自取夷灭，亦由陛下无常棣之恩，当省已责躬以谢百姓。乃更纵兵大掠，因辱士女，衅自弘起，百姓何罪！且弘妻，陛下之弟妇，弘女，陛下之侄也，柰何使无赖小人辱为婢妾，天地神明，岂忍见此！”】

国王听了，脸色然白，连忙向大臣谢罪，把吕弘的妻小接回宫来，作了妥善的安排。【遂欷流涕。纂改容谢之，召弘妻子置于东宫，厚抚之。】

吕篡没人管束，无所顾忌，晚上喝酒，白天打猎，百事不管。【凉王纂嗜酒好猎。】吕超很不满意，一天，两人正在宫里游乐，他趁兄长不备，一剑刺透了国王的胸口，砍下首级，【（401.2）超取剑击纂，纂下车禽超，超刺纂洞胸；川、腾与超格战，超杀之。】向朝廷宣布，说他违背先帝的遗命，杀死兄弟，自立为王，是国家的叛贼。【遂取纂首以徇，曰：“纂违先帝之命，杀太子而自立，荒淫暴虐。番禾太守超顺人心而除之，以安宗庙。凡我士庶，同兹休庆！”】

然后把自己的亲哥哥吕隆请出来做天王，两人共同掌权。吕纂的妻子杨氏被赶出宫廷。吕超派人搜查，怕她私带珍宝。【（401.2）纂后杨氏将出宫，超恐其挟珍宝，命索之。】

杨氏冷冷地说：“你们兄弟无情无义，互相残杀，搞不长的!我也是早晚要死的人，拿珍宝做什么？”【杨氏曰：“尔兄弟不义，手刃相屠。我旦夕死人，安用宝为！”】

吕超问她传国玉玺藏在哪里，她说：“早就毁了!”【超又问玉玺所在，杨氏曰：“已毁之矣。”】

杨氏容貌美丽，吕超想娶她，便威胁她的父亲杨桓：“杨后要是自杀，杨家要负罪责!”【后有美色，超将纳之，谓其父右仆射桓曰：“后若自杀，祸及卿宗！”

杨桓把这事告诉女儿，杨氏愤怒地质问说：“父亲把女儿卖给吕家，贪图富贵;一次已是过分，还能再卖第二次吗？”

以前，杨桓因为把女儿嫁给吕纂，自己当了大官，现在居然又要从吕超。杨氏受不得这种侮辱，便引刀自杀了。【桓以告杨氏。杨氏曰：“大人卖女与氐以图富贵，一之谓甚，其可再乎！”遂自杀。】

凉国政局混乱。两年后，南凉王出兵进攻，天王吕隆觉得周围都是敌人，没法生存，便主动向后秦国投降，请求保护。后来迁入长安，封官拜爵。吕光开创的“后凉”历史也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