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艾河河畔大争吵
在教室前面黑板上写的高考倒计时还有十五天的时候,学校给全体高三学生又举行了一次誓师动员大会,大会流程与高三第一学期举行的相比,唯一的不同是校领导发表演讲的时间更长了。
学校规定全体高三学生必须出席,一个都不能少,于是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搬着凳子顶着大太阳全部集结在学校操场上。其实对于这第二次的誓师大会,除了组织它的学校领导之外,没人愿意去,但也没有人敢跳出来公开唱对头戏。
此时的北方已是烈日当空,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即使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教室里,也会让人汗流不止,更何况头顶烈日地坐在操场中央,躁动不安的学生们只能就着手中的书本扇啊扇的。
反观台上的校领导们,他们头顶遮阳伞,手边放着矿泉水。谁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至少在师语看来不全是。伟大的革命导师加里宁在说这话时肯定没想到教师界会有二中校领导这样无视学生死活的教师存在吧。
首先上台的是阮一丹,她作为被学校选出的高三年级代表,义务性地念了一篇稿子就下来了,那稿子还是她拜托师语帮忙写的。师语听着阮一丹在上面念的稿子,心想自己可真是够虚伪的了,竟然把那么假大空的话编的一套一套的。
紧接着阮一丹上去的是由低年级学生选出的一个男生代表,他在台上斗志激昂地表达了对高三师兄师姐的深深祝福,那个架势,那个气场,不由得师语怀疑到底谁才是要去参加高考的人。
等学校领导一个个讲完话后都已经到下午放学的时间点了。这些领导也好笑,平时学生吃个饭上个厕所,他们都觉得浪费时间,没想到一轮到他们讲话,个个都是长篇大论,个个都是废话连篇,就好像谁说的越多就对学生的影响越大,谁说的时间越长就对学校的贡献越大。
师语想与其接二连三的搞这些虚名堂,还不如放个假让学生们好好睡一觉。
誓师动员大会结束后就直接放学了,本来师语还在想今天下午好像没有看到秦向阳,结果就在校门口见到他了。他推着自行车站在那儿好像是在等她,因为当他远远看见师语后,便直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了:“师语,等一下,一起走。”
果不其然,是在等她。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参加下午的大会,而是去学校外面闲逛了,但愿他没有惹是生非。
可他为什么又会在校门口等她呢?师语还没有来得及张口问,秦向阳自己就帮她把这个疑惑解开了。
“师语,咱们先到艾河河边走走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看秦向阳一脸凝重的样子,师语觉得更加好奇了:“你怎么了呀?干嘛看起来这么严肃?”
秦向阳欲言又止地说道:“我们还是去河边找个人少的地方说吧。”
秦向阳明显不正常的样子让师语不由得一阵紧张。两人一到河边,师语就迫不及待地问:“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了?”
秦向阳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随后拾起脚边的几颗石子,接连扑通扑通地扔进了水里。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道:“我下午没有参加动员会,去学校外面闲溜达了。”
“嗯,猜到了,然后呢?”
“然后我刚出校门,就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人,她说…她说她叫关平,是你的妈妈。”
师语一听到关平这个名字,犹如五雷轰顶般脑袋嗡的一声,刚刚还红润的脸蛋一下面如土色了,本来推在手里的自行车也被她毫无知觉地扔到了地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哆嗦着嘴唇问道:“然后呢?”
秦向阳也被师语的反应给吓到了,师语家里的大体情况他从阮阮那儿都听说过了,只是他没想到关平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师语,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问你然后呢?”
“她说她真的很想你和你弟弟,说你把之前她寄给你们的零用钱和衣物原封不动地全部返回去了,她很担心你们。”秦向阳小心翼翼地说道。
“哼,担心我们?你确定你没听错?那她早干嘛去了?谁稀罕她的担心了?”师语刚开始一直紧咬着嘴唇没有流眼泪,直到说完这句,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一个劲地直往下掉,她边掉眼泪边用手背擦着。
秦向阳看着师语无声地泪流不止,他也有点慌了,此时他只恨自己嘴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看着她的眼泪干着急,他身上从来不带帕子,今天连纸都忘了带了,情急之下,干脆把自己的校服给脱了下来。
“师语,你别哭啊,给,擦擦你的眼泪鼻涕吧,我没带手绢啥的。”
师语没理会他的衣服,只问:“她还跟你说别的了吗?”
秦向阳吞吞吐吐地说道:“呃,她跟我要了你家的电话号码,本来我是不想给的,可她怎么着也是你妈,所以,所以我就……”
“秦向阳,谁让你把我家的电话号码给她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有什么权利给她?”
师语一这连串的责问显然让秦向阳无力招架:“对不起,可我看她是真的很担心你们。”
“担心我们,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担心我们了?她要是真担心我们的话,能把我和师言抛下十年不管不问吗?我当她已经死了。”
“可她毕竟是你妈呀,或许她是真的担心你们,所以才来学校找你的。”
“秦向阳,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曾经救过我就可以随便管我的事对吗?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更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愤怒的情绪让师语变得口不择言,她从一只温顺的绵羊变成了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
“对不起。”秦向阳看师语此刻情绪有点失控,不管是不是他的错,只能低声又道了一次歉,却没想到师语依然不依不饶。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都已经把电话号码给她了,你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秦向阳,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来骚扰我们?”
秦向阳这下也有些火大了:“师语,请你不要胡搅蛮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现在心情不好受,这我能理解,可你也不能这样胡乱咬人啊?”
“你理解?你要是真的理解的话就不会把我家的号码给她了,你一个自小生活在蜜罐子里的纨绔子弟懂什么?别跟我说这么违心的话!”
“师语,你真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过分的人是你。我讨厌你,麻烦你再也不要跟我说话了。”
听师语这么一说,秦向阳当即气红了眼:“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我很想跟你说话吗?要不是因为阮阮的缘故,你以为我会跟你多说一句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师语记不清当时他们两人是谁先离开的了,只记得最终不欢而散。
师语和秦向阳两人真的闹翻了,因为自那天在河边大吵之后,整整一个星期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其实吵完架的当天晚上师语就后悔了,她冷静下来想了想,秦向阳其实很无辜,而且他也是出自一番好意。师语在客厅和她的卧室之间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转,想着给秦向阳打电话道个歉,可好几次在电话即将要拨通的刹那都被她给挂掉了。她安慰自己道:还是等明天见到秦向阳了当面跟他道歉,这样似乎更有诚意。
或许一个人承认错误的勇气真是稍纵即逝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第二天上午秦向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前面找阮一丹,只要是一到课间活动,他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师语好几次想跑到后面跟他说声对不起,可又怕自己的行为引起别人的猜测,因为她平时很少去教室后面,她不想昨天的事被更多的人知道,也包括阮一丹。中午放学的铃声响后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秦向阳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阿语,向阳今天怎么回事啊,平时这个时间早冲过来喊我们一起去吃饭了?”阮一丹边整理书包边跟师语说道。
“应该没什么事吧,你先整理书包,我过去喊他一声。”
师语借着这个机会鼓足勇气向教室后面走去,没想到她刚离开座位向后走了几步,秦向阳就朝她们两个的位置走过来了。不过他正眼都没瞧她一下,直接走到阮一丹旁边:“阮阮,我今天有事,所以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出什么事了?”阮一丹担心的问。
“没有,放心吧,那我先走了。”他说完不等阮一丹再追问就直接离开了。
“阿语,你说向阳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临近高考了,所以有些烦躁,你就不要担心了。”
“哦,也许是这样吧。”
自那天近距离接触之后,师语便再也没有勇气给秦向阳道歉了,因为哪怕是远远的一个不小心的目光交汇,她都觉得秦向阳看她的眼神是冰冷的。他总是在师语不在座位的时候跑去跟阮一丹聊天,中午总是会找无数个借口拒绝跟她们一起吃饭,准确来说是拒绝一切可以跟她正面接触的机会,久而久之,师语也就放弃跟他道歉了,并且同样的开始躲他。
她觉得或许秦向阳那天在河边跟她所说的都是真心话,因为要不是有阮阮的存在,他们两人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只是这样的发觉让师语的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一开始师语还担心时间久了阮一丹会发现她和秦向阳之间的异常,如果真被发现了,那为难的只有夹在他们俩之间的阮一丹,不过好在她和秦向阳的尴尬相处只是持续了一个多礼拜,因为在距高考那天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学校决定给高三学生放假,让他们在放松的同时好好准备迎接人生的重要时刻。
至于毕业照的那些也早在她和秦向阳吵架之前就拍过了,所以师语的三年高中生活最后在她和秦向阳的互相躲避中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