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薪苔
01
年岁渐长，时间也跟着过得快起来。
一年一年过去，五年，十年，回头看时，竟是一眨眼。
我们这里，到了十二月份，空气才慢慢凛冽起来。一般是“冬至”过了，冬天才正经严酷起来，真是冬天已至的意思。
眼看要过年，前两日又经历了2008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没成想楼下院子里的腊梅这两日开了。每日早出晚归，我总不忘停下看看。这株腊梅刚种下两年，枝干显得稚嫩，稀疏的黄色花朵略显羞涩地站在枝头。不过凑近了，也有清香隐隐。
如今的冬天，和我小时不同。马路街道和小区里多种终年常绿的植物。但是繁花，毕竟早已落尽。因此，见到寒风中盛放的梅花，尽管只是一小株，也是欣喜的。不知古人爱梅，除了爱其风骨，是不是也存我这小心思在里头。
冬日的家里，当然也少不了花。昨日在地铁站门口，看到卖花人，推着三轮，车上一桶桶各色鲜花。选了几支带回家，找了玻璃花瓶养起来，放在餐桌上，感觉家里温馨了许多。
02
单位里来了新同事。独爱水仙花。
看我们办公桌上只有绿萝，便买了水仙花球，中午休息时赶着雕出来。我们每个人的桌上渐渐多了一盆水仙。
雕好的水仙长得很快，一两天绿叶就窜了出来，水仙爱干净，我们每天都积极换水。怪不得宋人称赞它“水沉为骨玉为肌”。
双休日一过，最先雕好的那盆倒有手指长短了。
新同事说，叶子长得太疯，办公室里照不到太阳，而且空调温度太高。须得想想办法。
我们这栋楼里，既能晒太阳又不碍眼的地方就只有楼下保安室了。只要天空放晴，我们就把水仙运到保安室，三四点再接它们回办公室。
同事又买了矮壮素来，每盆花里施了一些。
人事已尽，至于是否能长成叶短花高的优良品种，就看它们自己的造化了。
有人问，某宝上现成雕好的水仙花球多的是，何必自己费神。
新同事答，养水仙的乐趣，不仅在等待花开的过程里，也在这精雕细琢里。清朝人李渔曾说，种植水仙花的人，也能司造物之权，欲其早则早，命之迟则迟。雕刻时，能感受到一个生命在我手里绽放，很有些成就感。但是我也需要谨慎小心，一个不注意，就要使花箭残破。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不禁一动。
03
姨夫也是爱水仙的人，往年他在世时，每年必买很多水仙花球，雕好给各家送两盆。
新年聚会时，天天能看到姨夫雕的水仙。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成想如今，过年时无论哪个亲戚家里，都很少能见到了。
我所了解的姨夫，是个淡泊的人。工作之余，除了看书和养花，其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自己得知生了绝症，也不通知亲戚，只是由家里人照顾住院起居。
待我们得知，他已经过了二期化疗。我们去，他坚持坐起来，半倚在床上。整个人一下子枯萎了，头上戴着帽子，双颊嘴唇灰白。
看着他这样，我胸口闷闷的，堵得慌。找个借口先出了房间，到客厅里坐着。
客厅有几乎一整面墙的飘窗，窗前摆了几盆植物。我认得的有君子兰、一品红和天竺葵，都没精打采灰头土脸的。旁边还叠了几个空盆，姨夫生病，植物也没了生气。
04
我们家阳台的架子上，现在还有两个养水仙的陶瓷花盆，一个白底上画着墨荷，另一个纯绿底上带着不规则裂纹。花盆也都是姨夫处得的，虽平常我却喜欢。
如今花盆一直空着，里面只有一些石子儿。水仙花每年开一次花，开完了，残花败叶和球茎一起，就都没用了。
旧时还有人自己把开过的球茎再埋到土里，浇水施肥，经过整个的春夏秋三季，到了明年冬天，再挖出来，仍旧抽叶开花。
现如今雕好的球茎都到处有卖了，寻常人家谁还费心培育球茎呢？
因此水仙花每年买每年开也每年扔，每次扔之前，总有些不舍，他们装点了寒冷的冬日，也成为那几年我们家新年团聚必不可少的景观。不知那许多球茎是不是会有怨言，毕竟，那里面还是可以孕育生命的，而我们，却随手丢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