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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大师兄。这里怎么有一株金莲?!”话音未落,人已是蹦蹦跳跳上前,随手拔下一只芦草拨弄着,满眼新奇之色。
这声音……是浅浅?
朦胧中,金莲内一道意识悠悠转醒。
“十七!不可妄动!”
叠风心下一惊,连忙上前阻止,拉开那双不甚安分的手,颇为无奈道:“这是师父精心养护的金莲,平日里我们几个都着意的紧,你可千万莫将它玩儿坏了!”
“知道了大师兄,你今日怎的这么啰嗦?婆婆妈妈的倒像个妇人。”白浅挣开叠风的手,有些不悦,犹自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你……!”叠风眉头紧皱,额上青筋隐隐,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转身背过手,摇了摇头,做痛心疾首状。
“十七呐~你这么说,可真伤师兄的心,待哪日师父再罚你时,师兄我可不帮着你求情了!”
欸?这怎么行?!
白浅心下一咯噔,自问以她的性子,搁一地儿安生不过三刻,怎么可能不闯祸?怎么可能离得了师兄的掩护?师兄要是就此撒手不管了,那她岂不是要遭?
当下眼珠子转了转,立马换了另一副嘴脸,一脸谄媚的上前搂住叠风的胳膊不撒手,嘴上讨饶道。
“大师兄,是十七说错话了,是十七不懂事,十七给你赔罪!”说着又轻轻摇晃两下,“大师兄最好了,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说罢小心翼翼的抬头作乖巧状,见叠风不搭理她,复又狗腿的绕到他身后,帮他拿捏着肩膀,手法甚是娴熟。
叠风挑了挑眉,舒服的哼哼两声,过得片刻,意犹未尽道:“好吧,见你这么知趣的份儿上,大师兄便再饶你一回!”
“真的啊?哈哈!我就知道,大师兄最好了!”说罢猛得抱住叠风,却又在他愣神的功夫,笑嘻嘻的跑远了,独留他一人杵在原地,一脸懵怔。
“唉~”
片刻之后,叠风摇头叹了口气,他呐,又着了小十七的道儿了!摇摇头,内心颇为憔悴。
这小十七呐,都上山几千年了,还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日后可怎么办呐?
接着又是低低一叹,还好十七上面有他们这些个师兄在,就算日后再怎么不成器,也有他们护着,总归不会让他吃了亏去。
这以后啊,自己能兜的,还是给他兜着些吧,谁让咱是做大师兄的呢!这当师兄的给师弟们擦屁股,本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话虽如此,可就是,心累啊……
想到这,叠风一脸忧郁的离开莲池,得,自己还是回去修炼吧,眼不见为净。
身后,莹莹白光自金莲上涌出,映得一片莲池熠熠生辉。
冥冥中,不知有谁在梦中呓语,声声切切,惶惑不安。
“浅浅,不,不要忘了我……”
良久之后
莲池后一道人影偷偷拐了出来,面色不愉的盯着池中金莲,眼神幽深,却是去而复返的白浅。
“哼,就为了你这臭金莲,大师兄还凶我!”说着,白浅猛的拿起芦草,冲着金莲扫了几把,却也没敢太过,只是将莲叶扫得有些凌乱。
出够了气,又将芦草恨恨的丢掉,抱臂窝在一旁,直直望着金莲出神。
“听说,师父养护了你十几万年,若是现在就把你煮了炖汤,是不是,我就立马可以飞升上神了?哪怕次点儿,飞升上仙也是好的……”
说着,嘴角似有一滴晶莹的液体滑下,望向金莲的目光也愈发炙热。正当她按捺不住,欲付诸行动之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清亮的调笑声。
“十七,你又在做什么?”
“啊?!”
白浅一怔,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被口水呛住,紧接着身子一歪,又好悬没一头栽进面前的莲池。
好在于千钧一发之际,她将将止住身形,这才没做那第一个被自己口水呛死的神仙。
当下恼羞成怒地望向罪魁祸首,昂着头,右手并起剑指,定定的指向面前之人,似要戳出几个窟窿来。
眼中压抑着怒火,白浅愤愤道:“子阑,又是你,怎么我去哪儿回回都有你!你属跳蚤的吗?”
“切~”子阑不屑的低哼,“就你这儿皮猴似的性子,我要寻你,寻得着吗?”
说着俯身望了一眼莲池,接着又回身上上下下瞅了瞅她,似笑非笑道:“一看你啊,准是没打什么好主意,莫不是……又瞧上了师父的这株金莲?”
说罢不待司音张嘴反驳,又继续道:“哎哎哎,别说,让我猜猜,嗯……你莫不是……想把它炖了吃吧?!”
说着,状似不经意的留意了下白浅的脸色,顿时乐了,“你还真打的这个主意啊?哈哈,我劝你呢,还是及早打消的好。”
“师父他老人家呀,平日对这金莲可宝贝着呢,若是知晓你吃了它,那可就不是三万回冲虚真经能挡得住的,到时候,只怕就是三百万回,三千万回了……”
眼神一瞟,着重看了看白浅的狐狸爪子,唏嘘道:“啧啧,这么些抄下来,你这爪子还要不要了?”
过了半晌,却意外的没听见白浅回敬刺他,他反倒有些不舒服了。
往日他每每同十七说话,十七总要驳他两句,没理也当作有理,你说东他偏说西,可谁知今日却有些反常,听了他这么些编排却没有反驳,一声冷哼扭头就走,着实让他摸不清头脑。
莫不是,这一日没见,十七便转了性子不成?
哪知这样的念头转了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他美好的意愿。
“十六?”
闻言,子阑莫名的一抖,心有些虚,连忙直了身子,躬身作揖道。
“师父!”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自己这回还没来得及闯出什么祸事呢!心虚个什么劲儿?复又呆呆的抬头。
墨渊心下微动,眼神透过他望向莲池,子阑的目光亦随之而动,刚一转身,便立时呆了,咬牙暗恨:十七!算你狠!
只见那一池幽幽的碧水上,惨兮兮的漂着一株金色莲蓬,似遭了鸡瘟一般,莲叶凌乱不堪,光色暗淡,打眼瞅着甚是凄凉……这还是平日那个被他们精心呵护,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金莲吗?
这是遭了哪门子的灾呦!
子阑怔怔的望着,咽了咽唾沫,无辜的看向墨渊,“师父……弟子……这……不是我……那个……”
憋了半天,却是墨渊平日积威甚重,压得他连个囫囵话都吐不出来,便也不再说了,一脸的悲壮赴死之色。
墨渊微摇了摇头,“下去吧。”
“啊?!”子阑愣愣的望着墨渊,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什么……
墨渊瞧他模样,无奈加重了声音,“为师知道,做此事的,不是你……”
子阑半晌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欣喜,却又泛起了忧虑,既然师父知道不是他,那十七……
眼睛一闭,罢了,我既是做师兄的,便没有推师弟出去认错的道理。
十七,你又欠了我一回!
当下严正的对着墨渊一礼,压下心里的忐忑,沉声道:“师父,此事确是弟子所为,我……”可睁眼对上墨渊深沉的目光,一时又编不下去了。
墨渊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眉头微挑,“哦?你是说……为师看错了?”
“这……”子阑脸上堆出一个尴尬的笑,泄气的叹了叹,认命道:“师父,是弟子错了!”这下还真成请罪的了,唉,遇上十七他总倒霉!
墨渊微微颔首,“起来吧,下不为例。”
“是!”子阑只得起身,想了想,尤自挣扎道:“师父,十七他……也只是孩子心性……”
墨渊抬手,止了他的话头,“为师不罚他,回去吧。”
“啊?!……哦!”子阑这才欢喜的应了,转身就准备离开案发现场,却又被墨渊叫住。
“你回去告知十七,今后这株金莲,便交由他打理了”
“是!弟子一定带到!”说着又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走了,好似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撵他。
望着子阑几步消失的背影,墨渊失笑,回身看向了池中的那株金莲。
默立半晌,有一瞬间,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荡漾着,却又在下一刻悉数全隐,只余一片波澜不惊。
“你终于醒了……”
确认再三,往日温润宁静的眼底此时已然一片波涛汹涌,氤氲渐生,望向金莲的目光中隐约带了丝晶莹。
手起诀落,元神上白光一振,身子紧跟着狠狠颤了两颤,殷殷血色自嘴角滑落,堪堪打在凌乱的叶瓣之间。莲叶上光芒一闪,血液瞬间被莲蓬吸净,原本暗淡的光泽似乎又鲜亮了些许。
眸光微敛,墨渊强压下不适,抿起嘴角,身姿依旧挺拔,唯有忽明忽暗的瞳光,泄露了他此时承受的痛苦。
元神之中,金色光团被一丝一毫的剥离出来,由法力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落入金莲,片刻之后,光团才完全融进莲心,两者化作一体。
霎时间,整株金莲好似焕发新生,层层莲叶舒展,随风摇曳,蓬头正中,隐隐一条黑龙肆意徜徉,顾盼生姿,威风凛凛。
得见如此情形,墨渊不禁勾起嘴角,眼底溢出笑来,似是胸中长久压的一块大石,今日才方得落地。
长舒一口气,墨渊嘴角犹自挂着笑,望向金莲的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欣慰,温声道:“未曾想,你却有此机缘,如此甚好。”
调息了片刻,墨渊背了手,凝望着这一池碧水莲花,朵朵潇洒恣意,倒生出几分赏景的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