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两个晚上,看完了威廉.富克纳的小说《我弥留之际》。说实话,掩卷之余心里极不舒服。
孤独与冷漠,困窘和郁闷,充斥着整个书中人物的世界。然而,作者又以轻松调侃的口吻讲述着一切,甚至让读者稍不留神,就体会不到主人公们的处境和难堪,而把这看作一出唐吉柯德大战风车式的闹剧。
故事讲述的是,女主人公艾迪要求丈夫安斯.本德仑在她死后将她送回城里老家的墓地安葬,于是本德仑一家冒着艰难险阻和世人的厌弃,履行对死者的承诺这一系列送葬过程。
本德仑一家、邻居塔尔夫妇以及医生、牧师和其他乡邻,以不同的视角,观察、评判女主人公艾迪的死亡和丧事。他们自说自话,甚至互相矛盾的讲述,让人读起来比较艰涩和混乱,但这种表现形式无疑也揭示出了本书中人与人之间的互不理解,难以沟通,这样也就把孤独的女主人公——死去或正在死去的艾迪映衬得更加孤独,因为她说,小时候就听父亲说过:活着是为了不死不活做准备……
其实,直译书名“当我躺着等死”,更能直观感受主人公要传达的信息。
艾迪无疑是个活腻了的女人,她不能像她的好邻居科拉那样相信上帝、思想单一的活着,她也无法和身边其他人包括丈夫和孩子融洽相处,甚至与牧师的婚外情事,也被她当做对绝望中婚姻的一种故意的挑衅。
她根本不屑于去爱牧师,正如她不屑于去爱她的丈夫安斯,甚至不屑于相信“爱情”这个词本身,纵使她曾经一度想去相信。
她之所以选择了牧师这个离上帝最近的人来做情人,只是想相信一次“上帝”。结果,“上帝”也令她失望,她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救赎。
牧师对此事十分惶恐,直到艾迪临终时,他急巴巴地赶来,不是为了见艾迪最后一面,他只是怕她在最后地忏悔时,抢先说出这个令自己悔恨万分要百般掩盖的罪过。
尽管当年他被她诱惑,犯下了他认为一旦败露就会毁掉自己一切的错,但牧师并不懂得艾迪,因为他认为,“这可是关乎永生的大事啊!”
可艾迪并不很笃信上帝,她压根就没把永生永劫什么的当回事儿;她也不在乎婚姻,说不说出这桩别人眼中的“丑事”,于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她没说出来,这只是履行了对牧师的誓言。
况且,她觉得很多词汇造出来就是无意义的,同样“无意义”的还有很多事,包括她和牧师之间的所谓的秘密。
她不相信“母爱”这个词,但她也不是全然无情无感,对自己与牧师偷情生下的儿子珠尔,她怀有不得不去关切的情感。但她有意识地排斥,甚至愤恨这种情感的存在。
敏感的达尔洞悉了这一点,然而从小遭遇母亲的冷漠和拒绝,使他对此嫉妒和愤恨。
他不动声色地故意去和她作对,利用老爹安斯的贪婪和自私,在母亲即将咽气的时刻,以能挣到3块钱为借口,硬拉着她最疼爱的珠尔出去运货物,成功地避开了他与母亲的诀别时刻。也许达尔自己也不愿意面临这个场面。
达尔的视角独特,貌似事事游离其外,实则处处参与其中。包括捉弄珠尔,利用老爹,往科什的断腿上糊水泥(尽管这是安斯老爹的馊主意,但达尔未必不知道这行为的愚蠢),对妹妹杜薇.德尔的秘密时时心照不宣地暗示,以及放火去烧母亲的棺材,不惜连累无辜……
伴随着各怀心腹事的主人公们走向各自的结局,送葬,这一看似荒唐而又神圣的“壮举”,在本德仑一家人的坚持和忍耐中完成了。
艾迪,如愿以偿地报复了她生前恨不得杀掉的丈夫安斯,躺进故乡的泥土长眠了。
达尔,最后被送进疯人院,无论是人为的陷害,还是自作自受。可能就像科什说的,“也许这样更适合他,这个世界不是他的,这种生活也不是他该过的。”
科什,为了抢救他亲手打造的装着母亲遗体棺材,断了一条腿,但他似乎并不如何忧伤,甚至为了以后能时常听到留声机音乐而憧憬未来。
杜薇*德尔,既然堕胎没成功,她必然还得继续心怀鬼胎地面对以后日子里的难堪。
珠尔,他的人生只有不断失去所爱,他爱母亲(虽然表达方式很拧巴),母亲死了,他爱他的马,却不得不用它换了拉车的骡子。
安斯,这个可怜、可恨又可悲的人物,最后竟然毫发无伤,不但装上了他的假牙,还志得意满地马上找到了新欢……
我试图在一片狼藉之中,寻找正义、善良的闪光点,但除了半途中提供帮助的几位配角表现了热情和诚恳外,这一干主人公们的荒唐、愚蠢、自私、伪善实在太过密集,纵使偶有那种被称作高尚的品质闪现,也被浓重的不堪所掩盖住,难以形成影响。也许,这就是作者想要呈现的本德伦家族的人生状态吧!这本书深刻地揭示了人性之恶,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