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艰难地将行李搬上楼，在老旧的楼道，他撞见了刚出门的女儿小玲，他赶紧转过身，借着窗户上的倒影，将脸上的灰给擦掉。
“爸，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诶，你眼睛怎么了。”小玲惊讶地望着父亲眼边的伤口，手仍在包里摸索着什么东西。
老石盯着女儿出了神，他每次回来都感觉小玲有变化，从离家那年偷偷在房间抹泪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眼前的这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哦，过年有个活回不来了。”老石淡淡地说道，小玲的手机响了，她对老石指了指手机，就急匆匆地下楼了。
老石回家将行李堆在玄关旁，洗了把手换身衣服，领着钱包和钥匙就出门买菜去了。他已经外出打工十几年了，做煤矿这一行很苦，只有过年才回家一趟。
小玲最爱吃的是饺子，所以他每次在临走都会包一盘饺子给她吃。他对女儿的陪伴很少，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待小玲下班回家，老石已经剁好肉馅了，他赶紧过去接过小玲的包包，招呼她过来一起包饺子，“才回来一下又准备走啦？”小玲甩了甩刚洗干净的手，在餐桌旁坐下包起了饺子，问道。
老石点了点头，小玲看见老石的脸上沾上了面粉，抽起一张纸巾帮他擦了擦，脸上却有一个白色的地方反复得擦都擦不掉。
“能不能别去干了！家里有我就行了，你这么辛苦那我成长的意义是什么啊？”小玲将纸巾扔在桌上，愤怒地从椅子暴跳起来。小玲与老石四目对视时，她的眼眶早已噙满了泪水。
老石看着眼前泪汪汪的女儿，噗嗤笑了出声，停下包饺子的手，将它在围裙边擦了擦，站起身将小玲眼角的泪水从眼角处抹掉了，说道 “爸爸辛苦是为了让你没这么辛苦啊。”
小玲的泪水不停地在脸上滑落，她转过身，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留给了老石一个背影，老石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撑着餐桌，缓慢的坐在椅子上，继续的包着饺子。昏黄的灯光衬托着他格外的沧桑，被生活压弯的腰杆早已不再挺拔了。
小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看见有一个阴影将它门下射进来的光给盖住了，那个阴影一直在小玲的门前动来动去。
小玲透过门缝，看到父亲一直在她门前走动，餐桌上有一盆冒着热气的饺子，小玲正在犹豫出不出去，门口的脚步声却停止了，紧接着的是一阵关门声，她又失落地躺回床上。
第二日天还没亮，小玲就听见了门外有响声，她一把掀开被子，趴去窗台使劲往外瞧，寻找老石的背影，她看见远处父亲有点微驼的背影，踉踉跄跄的步伐慢慢在小雨中行走着。
他没有撑伞，街上没有人，雨水将叶子打落，落在他的行李上，瘦小的老石拖着行李袋的背影，在小玲的视线里越来越小，隔着玻璃窗的小玲哽咽住了，尽管已经第十几次在这个角度盯着父亲的背影，可每一次都这么令她如此痛心。
转眼过去半个月，老石的生日快到了，女儿跟他闹别扭之后都没怎么跟他联系过，生日那天，老石将女儿前年给他买的新衣裳换上，却被通知突然要开工，老石赶忙将衣服脱下来，整齐地叠在床上。
工作顺利完工，老石从矿中出来后突然想过个烟瘾，于是走远，直到离开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设备，熟悉的炮声，老石才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用三个黝黑的手指从烟盒中“掐”出一支烟来，再慢悠悠把打火机拨出跳动的火苗，然后点燃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儿，那些烟圈儿打着旋儿缓缓上升，烟在他那发黄的指间燃烧，老石盯着烟圈出了神，烟雾散去，老石看到了在不远处的女儿小玲正拎着一个保温瓶向他挥手。
老石用力揉了揉眼睛，才认定这是他的女儿，他盯着女儿，黑褐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嘴里叼着的烟也忘了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