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里那些久远的事,被风吹散在遥远的旷野,像留在脑海迟迟未断的记忆残片,捡起就是清欢,捧在胸口就是泥泞中的幸福。
这两把高粱笤帚是在集市上看到的,当看到的一瞬间,便有一种珍藏的冲动,上前询问好大姐的价格,就想买走,笤帚的价格真的不贵,每个五元,为了多买大姐一把笤帚,于是就买了两把珍藏起来。
好久没看见这样的高粱笤帚了,儿时的记忆中,家里用的扫地笤帚就是这种。那时也没有更多的农作物品种,秋天里除了玉米就是高粱,每每到了玉米成熟的季节,父母便带着我一起去掰玉米,在家我是老大,弟弟与我相隔五岁。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玉米都是白色的。到了玉米地里父母就用镰刀把玉米一根根的割下来,一排排倒下的玉米便静静地躺在地上,近邻的高粱地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高粱矗立在田野里,那红红的颜色是非常好看的,当高粱还未成熟时,它的颜色是大红色的。到了成熟的季节大红色会变成深深的酒红色,它成熟的日子比玉米要晚些。
每当到了红高粱成熟的时候,家里也多了一种食物~高粱米。那时候记忆中的厨房是非常狭小的一块地,厨房的门和卧室的门是并排着的,厨房里的灶具就是拉风箱烧煤的炉子,煤的质量也很次,在做饭的时候,总是能听到烧的煤块发出炒豆子的声音,还好,用的都是铁锅,把高粱米放到一个稍大一些的搪瓷盆中,加上水,再放到大铁锅里的篦子上,盖上锅盖一切便准备停当,只等高粱米熟了吃,蒸出的高粱米并不像现在的大米那么柔软,常常是稍带一点硬硬的口感,对当时来说那已经是很好吃的了。大米很稀缺,蒸一次大米饭就像是过年。
随着社会的发展,也渐渐有了铝制的锅,刚结婚的大姨让人从北京买了铝锅回来,把这个锅送给了母亲,母亲非常喜欢这个锅,像得到宝贝似的爱惜它,这个锅是我记忆中最难忘的锅。母亲为了把高粱米蒸得软一些,把高粱米放在铝锅里蒸,按一定的比例放了水和米,把铝锅直接放到煤火上,取代了大铁锅,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蒸出来的高粱米糊了,有一种烧焦的味道,母亲用铁铲去翻高粱米,铝锅被铲了一个窟窿,记得那时母亲痛苦地流泪,责怪自己不该用铁铲铲米。其实就是不知道怎么用铝锅,母亲以为这种锅比大铁锅耐用。大姨送的锅就这样不能用了,家里不得不又用上铁锅。等过了些时日,铝锅也渐渐成为做饭的主要工具,村里也渐渐有换锅底的工匠,母亲就把铝锅拿过去,让换锅底的工匠换了锅底,这时铝锅才履行了它长年的职责,母亲蒸高粱米时也不在直接把水米放在锅里,而是把米放在搪瓷盆中加水放到铝锅篦子上来蒸。锅灶也进行了改造,不再直接烧煤,而是烧煤泥,炉子换成了铁皮的圆炉子。姨送的铝锅用了很久很久。吃高粱米的时候也渐渐少起来,往年过年时才吃的大米也渐渐成了生活里常吃的米饭。现在每每吃起大米饭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印记在记忆中的事总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看见这高粱做的笤帚便会想起家乡的红高粱,儿时扫地用的都是这种高粱笤帚,当高粱红透了田野,做笤帚的就会来村子里做笤帚,家家户户排好队,把高粱扔到地上就忙农活去了,等见到笤帚的时候,笤帚已堆成了堆,这时做笤帚的工匠就按每家拿来高粱的多少分配笤帚。记得每年三、四个笤帚已经够用了。
现在在各大超市依然有高粱米,只是小时候吃多了高粱米,高粱米也成了心中难以忘怀的情结。看到它就会想起那口带着窟窿的铝锅,想起母亲为了那口锅痛哭流涕的样子,那种自责,那种无奈就像扎在心里的刺,深深烙印在记忆的心窝,拔出便带着一份岁月的感伤。
每每回娘家,说起那年那月的事,从不愿提起那口锅,怕会触动母亲那柔柔的心,触动她镌刻在记忆中的泪痕,说到高粱米总是绕道过去,可母亲总是念念不忘地讲述自己弄坏的那口铝锅,她的笑声中带着爽朗带着一丝开心,把那口铝锅讲成了岁月里轻描淡写的开心事,看到母亲这样的憨笑,我也懂得了母亲的那颗娟娟的心,也许母亲早已把那年那月痛心的事连本带利都丢在了沧桑的岁月里,随风飘去。只是在说这口锅的时候目光有些呆滞。我终于懂得母亲是不愿让这件事总萦绕在我的记忆中,怕我因此感伤。我也终于该放下心里的情结,放下了,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释怀。
看到高粱做的笤帚,心里总是有童年的影子,久久埋藏在心里,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只好把它珍藏在家,看见是童年的温馨,放下便成了秋风中遥远的记忆。
秋风中的高粱矗立在田野里,像一幅永久的画面尽染岁月沧桑的美,染红了红醉香芋的田野;染红天边淡淡的晚霞;也濡染了记忆中的那年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