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冬天那段沮丧的人生里,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认真审视自己的灵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必须不断的行走才能使自己保持正常的呼吸,心里才能不那么的刺痛,在荆州到张家界的那段徒步路线中,我偷偷睡过陌生人家的牛圈,我看到过路中央被压死的松鼠,衣衫褴褛的乞丐,从悬崖上跌落下来摔死的牛,我向抱着一捧柴火的阿婆问过路,她操着一口我要想半天才能理解的方言,令我更加迷惑,远方是黑色,腐败和闪电。在这期间,大约十多天,生死恍惚之际,有天晚上我睡在桥墩下好像感受到小小就在附近,一切都得从19年前说起。
2017年,我24岁,在这19年前我遇到小小,那一年父母为了我的学业,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遭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自然有些寂寞,那一年我五岁,正是喜欢打闹的年纪,一下子失去了周围的玩伴儿,着实有些不习惯,我记得见到小小的那天是一个下午,那一天我过生日,她跟在她奶奶身后蹦蹦跳跳的拿着一盒饼干,走到我的跟前,双手递给我:"来,大哥哥,给你的",她比我小两岁,女生从小的语言天赋可能就比男生强,她说话很利索,那一刻,我知道她叫晓晓,此后的每天下午,我放学回家趴在桌子上做作业,她就围绕着我的桌子转,等我写完作业就陪她一起玩。十年后,我上高中,她说她要努力跟我考一所学校,可是命运总不顺遂,她只考上了隔壁的一所普通高中,那个时期的我狂热迷恋"蝙蝠侠",我说没关系的小小,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做你的正义骑士,她笑着说,我只想你做我的大哥哥。再过了一年,我上高三,同时也跟她恋爱了,十年间,我们对彼此早已产生默契,我们心里明白,我跟她成为情侣只是时间问题。
2009年,她上高一,那时候有个混混老是欺负她,手段之恶劣难以形容,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的八月份,桂香悠远绵长,那天晚上我拿了钢管,躲在那混混去网吧回家的路上——我不擅长打架,从小就是乖孩子,所以那一棍子打在他腿上,如果再用力一点我也不会受伤,但是最后索性占了点便宜溜走了,脑袋开了口,满脸是血,我不敢回家,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去小小家,那么多年我翻窗户去她房间已经习惯了,当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惊呆了,为我简单处理了伤口后就开始盘问我为什么打架?跟谁打架?是不是在学校跟谁学坏了?很显然,她很生气,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服软,就跟她吵了起来,我说年轻人打个架不是很正常吗——我假装流氓,她白了我一眼,说你回去吧,我要睡了,我纹丝不动,站在窗前,她也不理我,倒在床上假装睡觉,过了一会儿她又起来跟我说,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课,口气变得柔和了,我说不,我要看月亮!她跺了跺脚更加生气,倒在床上假装真的睡了,那一晚,我一面看月亮,一面闻着桂香,一面看她的侧脸。那是我青春期最幸福的回忆。第二天早上,我翻窗户离开她的房间,在去学校的路上被警察带走,我被告故意伤人罪,所幸我叔叔在警察局某了份差事,而且我是未成年,好说歹说,双方家长私了,陪了几千块钱,我也在里面关了一个礼拜,我出来的那天,小小眼睛通红的走在我面前,不管不顾,即使有她父母在场,她也激动的将我拥抱。
2010年我去外地上了大学,我们每天保持联系,我给她加油鼓劲,她立志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如果故事就这样发展下去,现在我可能已经和她走进婚姻的殿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10年7月份,我快要期末考试,有一天她突然跟我断了联系,我发信息她也不回,打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我心急如焚,当天晚上我接到我妈的电话,当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仿佛世界崩塌,天旋地转——小小被人玷污了,玷污她的正是当年欺负她的混混。我本来当天晚上就要买票赶回恩施,可我同寝的室友都劝我等考试结束,我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也劝我冷静,如果错过期末考试,这一学期就算是白上了。那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夜晚,比我后来偷偷睡在人家牛圈里还要艰难,也是我人生中最无法原谅的一个夜晚 ,如果我当时就赶回去,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我会保护你,现在小小还会温暖的陪在我身边。我时常跟她说,要做她的正义骑士,而她总是告诉我:我只想你做我永远的少年。
多年后,我尝试再次拥抱爱情,直到17年,我跟合伙人创业失败,眼前的这段爱情也走到尽头,再一次觉得人生毫无眷恋,关于未来的想象全然被掏空,我觉得我死了,可我内心还能感觉到想你时候的痛苦;我觉得我活着,我的灵魂未来一切已成灰烬。从荆州到张家界的徒步中,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背上了一个简易帐篷,一个充电宝,身上所剩财产3000余元,一路南下,这是我不愿详述的故事,你根本不知道有好多的苦从我心中重新来过,往事并不如烟,或许有一天吧,我能干净利落的说出来。在那梦游似的几天内,没有恐惧和欣喜等一切情绪,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累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大睡,饿了如果运气好能碰上饭馆就放开肚子吃一顿,碰到村里有人家就随便找一家,给些钱帮忙做一点儿吃的,下雨的夜晚,又找不到旅社就只能偷偷跑到人家牛圈里将就,但在每个混沌的夜晚,那段时间,小小总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们一起在春天的田埂上放风筝,阳光温柔的洒在她的发梢,她转过脸问我,问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而我则反复审问我自己,我还能做谁的骑士。09年那个深秋的夜晚,坐在小小窗户前的景象也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仿佛还能闻到桂香,明月就挂在梢头,小小的脸庞就在我的左手边,手背还能感受到温暖,她好像在一直叫我回去,她对我说:你是我永远的少年,你是崭新的归人!
致小小,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