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十九，新历2018年2月4日，立春。

从节气上来说，寒冬已经结束了。2018年的新春已经开始了。虽然此时中国大地很多地方依旧是大雪纷飞。还好，我所在的城市四季如春。

想起海子的一首诗：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有人说只有庄稼人才会在乎每个节气，靠天吃饭的人，自然要顺应天时。我不是庄稼人，但我比任何人都在乎节气，因为每一个节气都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农村的习俗，每年立春之前要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迎接新春的到来和用新鲜牧草喂食家里的牲畜，让牲畜感受到新春伊始。

其实，农村家里的牲畜对农民有特殊的意义，比如耕牛，新春开始，就要开始农忙了，耕牛得开始任劳任怨的工作了，庄稼等着种下去，那些闲置了一冬的土地等着耕牛来翻。新鲜牧草，算是对耕牛开始劳作前的奖励吧。

我花了一个星期，把家里屋里屋外都扫了一遍，干干净净的，可以迎接这个春天了。

至于新鲜牧草，我背着篮子走在荒草丛生的乡间小路上，看着荒草丛生的田地，这些田地多年前还是种着冬小麦和蚕豆豌豆的，如今都是杂草的天下，经过一个寒冬的肃杀，杂草早已经枯黄。瞬间我不知何去何从。别说新鲜牧草了，一把干草都拿不到了。

背着空篮子回家，村里一个上了年纪的邻居问我：“小春，背着篮子干嘛？”

“今天立春，拿点草给牛吃，可惜没有。”我有些尴尬。

“难得你年纪轻轻，还知道这些。”

之后也没了下文。

我面对荒芜的田地，想到全村只有少年儿童和老人留守，摇头笑笑。

这些年，在农村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翻天覆地了，一条条大路修通，可惜没有车，一根根宽带，可惜需要网络的年轻人不在……

工业社会的发展没有冲击到农村的小农经济，但农村的小农经济作为工业社会的大后方，这个大后方竟然自己轰然倒塌了，倒得淡然无存。

几日前，朋友回乡下做客，对乡下的流水席感到特别新鲜。在朋友圈分享了心情。我评论一句：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说得轻松，故乡事还有对少呢？

那时候，经过一冬的休养，庄稼地里已经是树木成林了。

开春时节，家家户户忙着开荒，中午走在村里，可以听到磨刀霍霍的声音，那是农民在磨同样修养了一冬的柴刀，开荒用的。下午走在山上，能听到柴刀砍伐树木的声音，咚咚的，此起彼伏，加上农人对话及笑声，构成了一曲开春时节的开播乐曲，让孤寂了一冬的荒山有了一点热闹气息。

等砍伐下来的荒草都干了，一把火烧了（不会烧山，这是耕种区，离林区很远），一来减少了处理枯草的手续，二来是烧枯草留下的灰烬给贫瘠之地怎点肥。空气中弥漫着烟雾。由于枯草里含有多重可用做香料的植物，这个时候焚烧杂草出来的烟都比较好闻，香香的，有点想醉人 。

枯草焚烧完毕 春耕正式开始。这个时候，同样休闲了一冬的耕牛也终于出山了。几个月的休养，耕牛已经长得很壮实了。

庄稼人朴实得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东西，只有春耕时节，大家在一起唠嗑时会谈论一下各家的耕牛：谁的耕牛壮实，谁的耕牛瘦弱，谁家有几头耕牛。那个时候，谁家有几头耕牛不亚于现在谁家有几辆豪车。

耕牛壮实和多的人家，这个时候似乎是有了足够的面子，在村里人前可以挺着胸走路，有些人家还会请他们帮忙耕地，农村没有付钱的帮工。帮人家干活，主人提供菜饭和烟酒已经是最好的酬谢了。

而耕牛养得不好的人家，这一整年都会成为村里人嘲笑的对象。当然这里的嘲笑没有恶意，农人靠畜力耕种，对耕牛的在意度远远大于对人的在意度。如果一家人一个冬天都养不好一头耕牛，自然要招庄稼人耻笑了。

耕种时节，应该是是整个农村最热闹的季节了。路边、山上吆喝耕牛的声音不绝于耳。

老家这边播种还有一个习俗，就是犁地时要唱特有的小调，这个小调内容差不多都是歌颂耕牛的，以表达对耕牛的敬意和祈祷庄稼丰收及对耕种时不小心伤害地里的小虫的忏悔。同样，如果哪个不会唱这样的小调，也会被人耻笑。

这些，应该是正真的故乡事了。可惜已经成了记忆。

那些砍树柴刀，挖地的锄头，静静的躺在农家小院的角落，退出农民的生活，任凭岁月侵蚀，变成一堆生了锈的废铁。

那些翻过百亩万亩田地的犁，被挂在某个墙上，同样和柴刀和锄头一样失去了作用，犁木日晒雨淋被虫蛀，犁铧被锈蚀……

那些曾经让庄稼人引以为傲和庄稼人共享丰收喜悦的耕牛，此时他们的肉被端上了餐桌，皮被做成了各种鞋料，牛角被做成了各种工艺品摆在了城市某些商店的橱窗里了。

机器隆隆的声音早已取代了耕地调子。

至于那些田地，现在很多已经荒废成为树林了，这倒也好，与“退耕还林”相符了 。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科技发展顺应时代潮流，只希望这些故乡事，可以荡起一代人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