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来的大夫相处得还算不错,她本着无过就是功的态度按部就班的为我治疗,我们也是像相信孙大夫一样,听从她的各种安排。
虽说孙大夫说过,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联系他,但是像我们这样总是要有求于人的人,总是要小心翼翼地攥紧大夫的每一分情份,所以小事情我们是不敢麻烦他的,生怕他会觉得哪怕是一点反感厌烦。
减激素就好像戒毒一样,吃药的时候没有特别能吃,药效也不甚明显,反倒是它的副作用,失眠多梦,减药时又恶心呕吐。
我开始沉迷剥山核桃,坐在那里一个下午就能吃完一小罐。然而这样我还是不能增长体重,妈妈每天都花心思给我做各种吃食,有次晚上光晚饭就做了四次。
你又在给别人看病开药了!
我常常这样厉声呵斥道。我不知道为何,我久病却把我妈鞭策成医了。她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两到三个电话,平均一个电话能打一个多小时。
她是个热心肠,我稳定了她又开始操心别人。那时有个病人在看大夫的时候还说都是佳妮妈妈说的这样吃,我听了直怕大夫生气说一句那你找她看啊。
我总是有太多顾忌,觉得别人若是听了妈妈的出了事怎么算?或是他们看大夫的时候多说几句大夫又会怎么看?但她总是嘴上应着,到时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吃着不多不少的药,带着不大不小的病,12月28日我移植一周年了,再到了1月2日,我也21岁了。
骨穿过后又开始有炎症,大夫开的消炎药一天两次,一次就二十多分钟。在门诊又是遇上了实习护士,扎了半天还嫌我血管不好不给埋留置针,最顺利的话每天都要挨上两针。
门诊输液不要钱但是太远又太冷。护士上门一次要多收三四十。2020年刚开始就对我这么好吗?我不禁这样问道。
我也曾把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遇上你而渴望长命百岁。
偶然看到这样一句话,我学给妈妈听,难过的时候我一心赴死,但看到你哭得这样伤心,我又总是舍不得你。我曾任性得要求你放我离开,恨你,觉得你以爱的名义让我忍受折磨,但你要记得,那是我在痛苦面前的懦弱,如果可能我还是想陪你到来日方长,长到你白发苍苍。
一月中旬,陶勇医生事件又轰动一时。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是对陶勇医生的评价。
我们血液科的病人眼部出现问题大多数医生因为我们凝血功能差免疫力低容易感染等问题拒绝接收,但听说那个医生总是愿意为我们这样的患者治疗的。妈妈说大夫遇刺时还有我们血液科的家属为他挡刀。一个优秀的医生受伤遇害,伤害的不仅是医生本人还有更多等待治疗的患者。
夜里是一阵一阵的鞭炮声,没有过年的喜悦,只是没有来由的烦躁。科比也走了,我们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对于这些意外,妈妈有时也会想,是不是我们更幸运一点,比起那些突如其来的故事,至少我的离开是可以斗争阻止的,是有时间做心理准备的。
我好饿但是又好撑,这不是病句,我是嘴巴很寂寞。吃什么都感觉是馊的,疫情出门买菜都要冒着风险,我是更不敢出门的。那时在家有种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感觉,再不出门就该激发我写闺怨诗的潜能了。
2月的时候发现我家四盒口罩全是护理口罩,还好室友家囤了八盒匀了我一些。捐口罩弄得厂家国家都没有口罩,我们这种免疫力低正常时期都需要口罩的人都买不到了,只有花高价。然而很多病友看病看得房租都交不起了,还要多花这些钱。
超市里一大片的缺货弄得人很恐慌,加上这点零食,买菜一共花了四百多,而且我要的茄子莴笋啥的都没有了。突然有种感觉,零食都是穷人吃的,有钱的都买菜吃。
2月3日凌晨两点,我上厕所,我妈失眠,室友叔叔出门挂号,病友阿姨出来觅食顺便通知叔叔亲戚家里地震了。作为病人,在疾病面前也是不用分清白天黑夜的吧。
严重的疫情让人揪心,但是口罩之殇让人痛心。新冠来势汹汹,谁能料到,原本冷门的货物口罩,一夜之间被抢购一空,而还未出厂的存货也都全部调配往灾区。
那时北京的志愿者曾和厂家交涉希望得到一批给白血病患者的口罩,然而结果是失败的。
病友之间互相匀着口罩,把四个小时一换的时间延长再延长,甚至有不少的患者还慷慨的为疫区捐献。
对于白血病患者来说,不管你买不买得到口罩,你都必须要上医院复查换药。有人说过,没有口罩的白血病患者,出门是跟死神赴约,不出门,是等死神来串门,进退两难。
也正是因为这样,捐口罩事件才令人痛心,我们舍命让出的机会,却在某些人的仓库里积了灰。
医院化疗停了,移植停了,没有免疫没有血,没有口罩没床位。心疼因此离世的病友,庆幸自己早已经脱输。
断断续续,我的膀胱炎和肺已经看了半年了,或者说是拖了半年了。经病友介绍,妈妈看了卢冰冰,她怀疑我是结核,我们主治又觉得不像,他建议我们去通州看一个胸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