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姥姥,准确的来说是没有见过姥姥,不仅是我,我的母亲对于姥姥的印象都是几乎没有的,因为在母亲才虚岁五岁的时候,姥姥就已经离开,据说是带着两个未出生的孩子离开。没有人能说清楚姥姥是什么原因离开的,只是母亲听姥爷说是因为头疼,疼的太厉害的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有了,也就是那时起,母亲没有了妈妈,我也没有了姥姥。
没有了母亲的孩子是不容易的,常听别人说句话:宁死当官的爹,不能死在家的妈,没有了妈的妈,家里乱成了一团,两个9岁的双胞胎儿子,一个7岁的儿子,5岁的母亲以及虚岁三岁的两个姨妈,旧时的家里,男人很少操心养孩子的事情,姥姥的离开让这个一直在外做买卖回来的男人一筹莫展。村里的人都劝她赶紧再续弦,但是看着一屋子大哭小叫的孩子们,姥爷已经没有了再娶的念头,就这样姥爷拖着一堆毛头孩子过日子,两个双胞胎姨妈实在太小,几乎才断奶,没有办法,两个姨妈经人介绍分别送给了石象村和河西村的两户人家,而送给别人的条件是必须要认,要经常过来看看。母亲至今还记得姥爷老泪纵横,把两个姨妈打法睡着,偷偷的离开的场景。二姨妈性格腼腆也倔强,她一直不能适应在养父母家的生活,养母又在精神方面有点问题,经常打骂二姨,在将近十岁左右的时候,二姨离开养父母家回到家。三姨的养父母没有孩子,对三姨非常好,所以三姨一直在养父母家没有回来,但是每年都会到老家住一段时间,所以还算是一家人。在把两个姨妈送走后,姥爷就带着三个儿子和母亲过起了日子。
姥姥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土改以后,家里的东西已经都被分走,变成了穷人,闺女的离开让这个没有干过粗活的太太坚强了起来,从姥姥的娘家到姥爷家十多里地,小脚老太太经常走着,在姥爷家更是一住就几个月,尽管老太太干活特别慢,也不会干粗活,甚至连个烧火都干不好的人,硬是坚强的陪着姥爷和几个孩子,几个舅舅 和妈妈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变得格外的倔强,经常和姥姥吵架,生气,姥姥成天抹着眼泪离开,又过不了几天又蹒跚的走在去看孩子的路上,舅舅和母亲却也在有姥姥的日子里多少有了一点母爱和温暖。直到后来人民公社,大家到村集体打饭,实在没有多余的给老人,母亲的姥姥这才回到他们家。我没有见过母亲的姥姥,但是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情景,一个挽着发髻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裤脚裹得紧紧的,慢慢的走在通往去看孩子们的路上。
时间的脚步慢慢走来,姥爷终于将四个孩子抚养长大,曾经划定成分抬不起头的日子给已近天命之年的老人带来太多的伤害,曾经在做买卖时常玩的纸牌被村民举报,被拘留送去修水库,舅舅因为成分的问题不能去当兵,所有的经历让性格温和的老人升起了倔强,在母亲到了婚嫁的年龄,姥爷以死相逼,不让母亲与同村青梅竹马的地主家孩子结婚,硬是把母亲嫁到了穷的只剩下人的贫下中农的家庭,这也造就了母亲对于姥爷一辈子的怨恨,而姥爷也是在悔恨中一直担心自己的女儿,只要有点好东西就都给女儿,但凡能帮助女儿的都想尽一切办法招呼女儿。而母亲虽然怨恨姥爷,但母亲也非常善良,家里的一点白面都会送给姥爷,姥爷生病以后更是直接将姥爷接回来照顾,直到医生让回来准备后事,姥爷还希望在母亲跟前。应该是胃癌吧,姥爷最后是呕吐不止离开的,离开的时候母亲带着仅仅九个月的我守在身边,姥爷一直想拉拉我的手,直到母亲把我送到另一个屋子,转头回来才发现姥爷已经离开,可以说姥爷最后见面的人,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离开的人,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我几乎不害怕面对离开的人,我并没有想过害怕,我只是觉得他们睡着了,睡得有点安静,有点冰冷。
姥姥和姥爷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生活,但是我却对姥姥姥爷有着莫大的亲近,我常常会做梦,梦见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在炕上靠着炕几在做女红,觉得很安静,有很熟悉,觉得是我,又或许是我没有见过的姥姥,我还常常梦见姥爷家的院子大大的,让我觉得特别熟悉,还有姥爷家大门口的那个大马车和村头的辘轳井,我好像是在摇辘轳井,又好像是我快拉不动了,就快要放下去水桶了。这样的梦陪伴着我,也纠结着我的生活,我想这是姥姥姥爷对我的惦念,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我,陪着我这个他们见过或是没有见过的外孙,他们担心他们的女儿,而我是他们的女儿的女儿,我一定会代替他们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母亲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姥爷去世以后,舅舅们还没有结婚,母亲在忙完自己的事情后,每年冬天都会回去给舅舅们洗涮好被褥,做好过冬的棉衣棉鞋,后来几个舅舅们逐渐都成了家,母亲对于舅舅们的照顾才轻松了许多。
母亲嫁给父亲是当时时代的结果。父亲家是贫下中农,但父亲却也是有着中专文化的人,父亲原本在中专毕业后已经分配到东北的兵工厂,硬是被爷爷叫回来要让照顾家庭,父亲木讷,不善言语,在当时对于有文化的贫下中农真的很照顾,公社干部,父亲不言语被送回来,到太钢上班,母亲觉得剩下她一个人不合适,后来最后去了太谷纺织厂,父亲也从一个有着中专文化的知识分子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工人。
父亲和母亲,半工半农,就是这样的家庭养大了我们几个,在很小的时候,许多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