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三月,柳絮纷飞如雪。
我坐在茶楼雅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杯沿。邻桌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恰好飘进耳中。
“听说昨夜,沈将军又为云裳姑娘作了一幅画...”
“可是那幅《月下惊鸿》?今早我恰在墨宝斋见过仿品,当真绝妙。”
“正是。说来这已是沈将军为云裳姑娘作的第七幅画了吧?”
杯中的龙井已经凉了,我却浑然不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沈昭的名字了。
他是镇北侯嫡子,年少封将,文采风流,剑术超群。而我是当朝太傅之女,京城有名的才女。本该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如果他没有爱上那个叫云裳的歌女的话。
“小姐,该回去了。”侍女轻声提醒。
我点头,戴上帷帽,下楼时却意外在门口撞见一个身影。玄色锦袍,玉带束腰,眉目如星——是沈昭。他身旁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想必就是云裳。她确实美得惊心,眉眼间有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沈昭看见我,微微一怔,随即拱手:“林小姐。”
我还礼,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为云裳扶门的手上。那双手,曾为我写过诗,抚过琴,如今却为另一个女子殷勤。
“听说沈将军又得新作,恭喜。”我保持得体微笑。
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不过是随手涂鸦。”
云裳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柔声道:“将军莫要谦虚,那画墨宝斋出价千两呢。”
我其实并不真的在乎,与别人一起占有你。京中谁不知沈昭风流,红颜知己无数。可我偏偏被圣旨指婚于他。
婚期定在八月,还剩五个月。
回到家,父亲已在书房等我。
“见到沈昭了?”他头也不抬,继续挥毫泼墨。
“是。”
“云裳姑娘也在?”
“在。”我垂眸,“父亲早就知道?”
太傅终于搁笔,长叹一声:“圣上指婚,非同儿戏。沈昭年少风流,成婚后自会收心。你只需做好本分。”
我并不真的介意,你的吻也盖着别人的印记。政治联姻,本就如此。可我林婉清,京城第一才女,竟要与人共侍一夫?甚至,可能还不是“一”个。
几日后,长公主设赏花宴,京中贵女齐聚。
我没想到云裳也会在场。更没想到,沈昭竟陪在她身边。
“一个歌女,也配来这种场合?”尚书千金在我耳边低语。
我淡淡一笑,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那对身影。沈昭细心为她布菜,为她拭去唇边酒渍,那些温柔,本该属于未来的妻子——我。
如果这是你不能逃避的宿命,就请你给我好一点的情敌。我默念着这句话,端起酒杯走向他们。
“云裳姑娘,久仰。”我微笑举杯,“听说姑娘琴艺无双,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听?”
她明显紧张起来,看向沈昭。沈昭皱眉:“婉清,不必如此。”
“将军多虑了,”我依然笑着,“纯粹慕名而已。”
最终云裳还是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琴技确实精湛,情感饱满,动人心弦。满座皆惊。
曲毕,我率先鼓掌:“果然名不虚传。可惜...”
“可惜什么?”沈昭问。
“可惜过于哀婉,少了份豁达。”我直视云裳,“姑娘可知,这曲原本写的是天地壮阔,而非儿女情长。”
云裳脸色微白,沈昭面色也沉了下来。
宴席散去时,他在回廊拦住我:“何必为难她?”
“将军以为我在为难她?”我挑眉,“我是在夸她。”
“婉清,你我知道这婚姻非你我所愿...” “所以?”我打断他,“所以我就该默默接受你婚前与别人双宿双飞?”
他愣住,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故事,你是我们共同爱上的主题。整个京城都在传颂将军与歌女的爱情,而我,成了那个拆散良缘的恶人。
其实我并不真的难过,与他人一起分享所有。我难过的是,他选择了一个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的人。
至少让我拥有竞争的乐趣,至少让我相信被遗弃有被遗弃的道理。